小晚见温静嘉没回他,也不气馁,眼珠一转,又笑呵呵地道:“温姐姐,要不我再给你说说我爹的事吧?”
在房间里听到这话的张小闲气得想用脑袋撞墙,不对,应该是拿着傻儿子的脑袋撞墙,然后迫问他,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让你如此沉迷于这个问题啊?
张小闲心下一横,左手中指微曲,要是等会儿傻儿子说得太离谱了,直接把外面那一排三个全部灭口,然后远走高飞。
津津有味的傻儿子尚且还不知道危险已经笼罩,靠着超强的记忆力复述着软磨硬泡才从刘玄哪儿得知的关于他爹的传奇故事:
“其实我爹以前没有这么冷酷,相反,还经常让人感到十分温暖,他的眼神是热的,他的心是热的,就连武功都是热的。
但温姐姐你也知道,我爹他脑子不好,热了又不知道脱·衣,好几次都差点热死,所以下定决心要做一个冰冷的人。”
知道个屁啊!老子怎么不知道自己脑子不好?
“所以我当时就问干爹啊,万一我爹冷死了怎么办呢?他脑子不好,又不知道冷了要穿衣。干爹说要找一个人暖一暖他,提醒他天凉了记得加衣。”小晚越说越悲凉,都快把他那不可一世的爹说成智障儿童了,话锋一转,看着温静嘉郑重道,“温姐姐,这个艰巨的任务以后就交给你了!”
“原来这不是个段子啊?”太子在一边暗暗地琢磨。
……
次日,夜。
太子林终究还是决定前去赴约,原因有三。
其一,他为长,公子源为次,如果因为害怕公子源不敢赴约,而乱了尊卑长幼之序,在朝中必然有人议论纷纷,别人尚且无所谓,如果父王也对他的魄力有所改观,而认为他不适合继承王位的话,那对于失去了岳父支持的太子殿下来说,无遗是致命的打击。
太子殿下的毛病:就是知道的太少,而又想得太多。
其二,有张小闲在,不用白不用,而且太子林也不是非常相信公子源会直接对他出手,如果公子源想要杀他的话,从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左相张怀明了。
其三,太子林也确实好奇,这位向来高傲的二弟会在今天的会面上说些什么。
公子源的府邸在眉城偏西南的位置,不甚大,却更加精细。府内的山坡湖川、自然之景,几乎尺尺寸寸都有可赏之处;楼宇亭阁的建筑雕刻,常有令人失神惊叹之所。
到了冬天昼短夜长,才到酉时天就完全暗沉下来,公子源府上已经挂了星星点点的红灯笼,让整个府上通明如昼。
从大雪时节就一直延续的雪已经停了很久,不过积雪暂时还没有要化开的迹象,压在枝头,留在房顶,平添了一抹幽静意味。
公子源才从小轿上下来,就看到公子源府邸正门口一左一右立着两名身穿暗色成年男子,头上都绑着玄色的布巾,负手而立,没有佩戴刀兵,亦隐隐能感知到散出的杀伐之气。
他这位二弟向来是如此的锋芒毕露,与他穿着用度都要按照太子殿下的标准来是一般,总之就是要让别人一眼就能看出自己的不凡。
但太子林并不是喜欢把所有的东西都摆在台面上,比如他房间梁上始终都潜伏着一个足够保护他安全的暗卫,而这件事他对他的结发妻子张凝夙都没曾提过半句。
几人才一落地,之前带得小晚一愣一愣的胖管家也不知道从哪儿得到的消息,满脸堆着笑出来迎接,回收了请帖之后又佝偻着身子在前方领路。
公子源约见几人的水榭花城居府邸中部,花城正中是一小湖,就算是入了冬,绕湖密密麻麻的各色鲜花仍有数十种,每种数十株,都是种植在盆,若是有那盆不够颜色、要枯萎了,整个品种就会被立马替换下去。
要赏此处的景,最好的所在自然是在伶仃榭中。这伶仃榭盖在湖中,八面有窗,四方又有竹桥、曲廊接岸。不过这时的湖面依旧被厚冰封着,人踏上去四平八稳,这些竹桥、曲廊暂时不用也罢。
胖管家把几人引到湖边就停下了脚步,侧身站在一旁,道:“宴席已经备好,我去请公子,稍后便到,诸位可在榭中先行小坐。”
太子林点了点头,任由胖管家退去。几人入了伶仃榭,果然看见宴席已经备好,一主席在上侧,四客席分居左右,杯盏之内有酒添满,太子殿下触了触酒杯外侧,尚且温热,想来刚刚准备好不久。
说来也奇怪,伶仃榭之下便是寸厚的寒冰,而榭中的气候确实温暖如晚春,向着八面的窗户大开,竟没有半丝寒风吹来。
由此向外望,灯光照耀下的花海倒让人有种如梦似幻般的感觉,尤其是胖管家所提到的粉红梅花,更是妖冶到诡异的地步,这四周也静得可怕。
太子林在左上方的客席,才一坐定,就听见张小闲沉声道:“先别动。”
他抬眼一看,张小闲已经端起一杯酒来,浅浅抿了一下,低眉细品。就算是味道再淡的致命毒药也不可能真的做到无色无味,而以往的某些经历足以让张小闲分辨出大部分的毒药。就算酒杯中的酒有剧毒,只要摄入的量不多,他也依旧可以凭借强横的内功化解。
“如何?”没有人比太子殿下更关心这个问题。
张小闲摇了摇头:“没喝出来。”
身着一袭青衣的温静嘉白了他一眼,与小晚坐在右侧,张小闲与太子殿下坐在左侧。
胖管家退下之后径直向公子源的房间里走去,说实话,他今天还是挺高兴的。
在他的眼中,景和王朝高高在上的二公子其实和一个孩子没有什么分别,偶尔会和人置气,又或是倔强起来为了一件事情不依不饶,还有些自以为是。
不过胖管家却很喜欢这样的公子源,和他九岁就夭折的儿子有点像,孩子他妈受不了打击,在那之后半年也病逝了。胖管家也就懒得再娶,流落到上阳为匪的时候,他遇到了公子源。
就这样,在晋国为匪做寇的他,成了景和王氏公子的管家,公子源的所作所为他都能够知道一些。他一直很尊敬和喜欢公子源,同时也心疼公子源的倔强。
左相遇刺之后,全眉城的风言风语都指向了同一个人,而处在风口浪尖上公子源没有为自己辩护过半句,这并非是默认,而且像个孩子一般的赌气行为:既然你们都说是我,那就是我好了,有什么所谓?
那到最后,这一份委屈该由谁承受呢?胖管家不问也能知道,心疼,但是没有办法。他唯一能做的,不过就是用行动告诉公子源:就算全世界都指责你,而我还在你身后,不曾退过半步!
所以,昨天公子源说要请太子林一会的时候,胖管家的心里突然轻松了许多,只要太子殿下能够体谅自家公子的真实想法,那么全眉城的风向应该都会有所转变吧?
他脸上堆的笑,可不仅仅是虚伪和奉承。
“公子,太子殿下已经到了。”胖管家在公子源的房门口停下了脚步,朗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