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张小闲反过来问道,“这就是你伪装无心权势,又让那么多人丧命的理由?”
公子秒摇头道:“并不是伪装,其实本君对于权力依旧没有任何兴趣,一个人的强大不在于包括权力在内的其它的任何东西,而在于他的头脑。”
张小闲双眼一眯。
“以前本君就是这样认为的,遇到张先生之后本君也迷茫过一段时间,但到最后本君还是选择坚信自己的观点。”公子秒继续说道,“原来本君学武只是为了陶冶一下情操的,谁知道这个决定让本君遇见了魔鬼。”
“在那之后本君才开始真正对那个名为江湖的地方感兴趣起来,了解越多就让本君越惊讶,放在以前确实很难相信有人一抬手扬起的飞针可以让无数人殒命;有人大腹便便,长矛大刀都伤不了他的皮肤;有人袖招一抚,就可以让人陷入昏睡……神奇,确实太神奇了,神奇到让本君感到恐惧。让这样的人存活在世界上,本君就逃不脱三年以前先生为本君留下的梦魇。”
一向给红衣汉子高深莫测感的公子秒说这话时,竟然透露出了无比的幽怨与那么一些无可奈何。就如同红衣汉子会为了生计犯愁一样,处在何种地位上的人就会有何种的烦恼,这一点上,高高在上的王与卑微低劣的乞丐其实相去不远。
“跟老子说这些干什么?以为老子会同情你吗?”张小闲冷笑着说道,公子秒把他说成一切这一切的缘起,但他张某人才不吃这一套。
一个坏人在别人的影响下做了好事,那是别人的功;一个好人在别人的影响下做了坏事,那就得归结于自己的恶。
这话说起来确实有点残忍,但事实就是这样。
如果当年的张小闲没有遇到舒默,那他到现在都会一直浑浑噩噩,在这一点上包括张小闲自己都毫不怀疑。
一个人堕落时就需要另一个人来拯救,而当他自甘堕落时一万个人向上拉扯他都没有用!
公子秒无奈地笑了两声,立刻被张小闲呵斥道:“笑个屁!”
张小闲说话时已经一手掀起他们之间的木桌,内力附在翻转的木桌上直拍在公子秒的胸膛。
砰——
强横的力道将公子秒击退了丈远。
碗筷杯盏零零碎碎摔落在地,银壶中的美酒倾泻而出,又被小炉中的碳火沾染变为烈火。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红衣汉子来不及护主,变故已然发生,大喝一声,抬起一拳冲着张小闲砸去。
若是巅峰时期的张小闲,红衣大汉断然不会做出这个决定,而是会选择以身为盾,守在公子秒的身前。但此时的张小闲一身内力已然十不存一,他那依靠雄厚内力纵横天下的神指又能发挥几成功效?
红衣大汉不问也知,看似粗犷的他可从来不会冒进。当下,把他们洪家的铁线拳用刚劲的内力催动到了极致,一双手臂不束铁环却胜似铁环贯手,用这倾尽全力的一拳去硬撼奋力冲锋的铁甲犀牛,也只强不弱。
破风声大作。
但张小闲却看都懒得去看上一眼,如同去年赌斗大会的擂台上一般抬起二指,神情比起当时更为傲慢,如同是在驱赶一只聒噪的苍蝇。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一往无前的铁拳被张小闲的二指阻截,将它由极致的动化为极致的静,仅仅余下拳风撩起张小闲的鬓发,但这还并不是结束。以他对张小闲神指的了解,“截”与“震”之间其实是有时间间隔的,而这个间隔时间差不多可以容许常人做出四分之一个呼吸。
也真因为如此,张小闲的神指在针对暗器时便能格外的事半功倍,因为它们不能像肢体或是兵器一般,能够收放自如。
神指反震的力道一般有原始攻击的九成左右,如此强横一拳的力道如果被反震回来,就算是红衣大汉自己也扛不住。
比起当初面对张小闲时选择继续突破不同,现在的他只想把力道收回来。
然而覆水难收,又岂是那么容易?
“轰隆”一声,红衣汉子被巨大的力道冲击倒飞了出去,将那价值三百纹银的万川归海屏风撞出一个窟窿,落在三丈之外的地面。
红衣汉子躺在地面上,麻木的身体已经感受不到疼痛,咳嗽的时候喉咙里满是血液的腥味。他无声地苦苦笑了笑,这……也能叫十不存一?!
相比起来,公子秒倒是伤轻很多。因为走火入魔而无法习武的他,肉身比起常人还要脆弱,以至于张小闲给他颜色时都得小心翼翼。
这倒不是说他张某人不敢真正开罪于景和的王氏,只不过是舒默在多年以前对他说,不想再看见他杀人了。
公子秒坐起身来,看了一眼死活不知的红衣大汉,摇头感叹道:“一的十倍也不过只是十,而无穷的十分之一,那也还是无穷。这话确实不假。”
“但,张小闲你可知道?”公子秒语气忽然一变,强硬道,“你现在打的人,可是景和未来的王!”
“那又如何?”张小闲无所谓地反问。
景和的王而已,又不是他的王!
公子秒闻言又撇起了招牌式的笑容,站起身来,说道:“正是因为你这样的人存在,江湖才值得本君如此敬畏,后会有期。”
一袭华服的王族公子理了理身上的衣服,但已不如之前整洁。公子秒走下楼的时候,已经有一名手握着折扇的中年儒生守候在楼梯口,一见到其人笑着问道:“无妨?”
公子秒笑道:“意料之内,情理之中。无妨。”
中年儒生跟在公子秒身后走出一川谣的正门,用手握着折扇敲在左手的手心,问道:“你真不借着这个机会杀了张小闲?”
“做人要讲信用,张小闲作为最初的源头,自然要留在最后解决。”公子秒顿了顿,“不过也不能不给张先生找点事做,待会把张小闲内力十不存一的消息传递出去,自然会有人找上门来。”
中年儒生点了点头,仍旧忧虑道:“怕就只是怕不趁现在这个机会,以后再想杀他可就难了?”
公子秒黝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奇异的色彩,若有所指道:“不难,对于我来说,世上最好杀的人,就是只会神指的张小闲。”
他说完上下打量了中年儒生一眼,皱着眉,道:“你大冬天的能不能把这破扇子丢了?”
“嘿嘿。”儒生傻傻笑道,“这样才有范儿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