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这段时日,右相府的门槛都快被人踏破了。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最近眉城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了,左相与右相向来是政见不合,在朝廷之中逐渐就形成了两个派系。张怀明还在世时,左相一派一直都能处在略微的优势位置,前段时日张怀明一死,左相的这些得意门生们就开始惴惴不安了。好在太子殿下这颗大树还健在,众人也都还有个寄托,只是在朝廷上说起话来心里发虚罢了,这样的情况持续到太子殿下继承王位之后就应该会有所好转。
但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太子殿下居然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去出家当道士去了,原本就心里发虚的一众人现在就更是空落落了,心说这世道也太会玩人了,好不容易站个队角逐一下权势,被对方击败了也就算了,问题是人家黄仲永都还没有出手两大主心骨就一个死一个跑,这算是哪门子事儿啊?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其实右相这个人其实还是挺好的,有才华有智慧,从来不咄咄逼人,说话又好听。被黄仲永感动的左相派们纷纷痛改前非,成群结队地来府上拜访,送上些微薄的礼品,聊表歉意。
黄仲永府上的守门人对此都烦不胜烦,相国每天忙着呢,哪里有时间去接见这些人,都是被府上的管家接到侧厅喝上一杯茶就送客了。可没有见到本尊又哪里能让人安得下心,以为自己是还没有被黄仲永见谅,个个都卯足了劲要发挥自己锲而不舍的精神。
夜已经过去了一大半,即使是在漫长的冬夜也没有两个小时好睡了,原本就睡眠很浅的守门人睁开了双眼,透过雨声他隐约听到了敲门的声音,起先他以为是左相那一脉哪个没点眼色的半夜还来闹腾。敲门的声音并没有持续太久,就在守门人松了口气正想继续睡的时候,一声剑鸣似雷霆,连绵不绝的雨声戛然而止,又在片刻之后复回原样。
有人用剑切断了漫天雨幕?用这种方式叫他去开门?
守门人有这个猜测,但又不敢确信,问世间谁能有这样的本事?就算是当年公认的剑道魁首南乡子都做不到吧?如果能一剑斩断这成千上万的雨滴又如何会斩不断毒鬼龙的针呢?
守门人掀开被子,寒冷的空气让他的毛孔缩紧,好在被子里是足够的温暖,可以护持他一段时间。迅速披了一件棉袄的守门人挑起灯笼走到侧门内部,敲门声一直没有再次响起,但守门人知道对手一直都在门外守候。
果不其然,守门人打开门时有两双眼睛正在静静地看着他,一大一小,年长者浑身湿漉,抱着一个陷入沉睡的中年男子,年少者撑着一柄纸伞,怀里抱着长剑。
“我要见相国。”男子径直地闯了进来,还声称要见右相,守门人不怒反笑,右相是人想见就见的吗?然后男子接着丢过来的一个东西堵住了他的嘴。
是一块玉牌,上等和田玉,用纯金镶着三个字:黄仲永。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黄仲永在成为景和的相国之前一直都很穷,人穷自然就少不了被人帮衬着,小小的滴水之恩都被黄仲永牢牢记在了心里,景和一统华清之后,黄仲永打造了十二块玉牌,分发给曾经的恩人,手持玉牌的人可以向景和的右相提出一个无礼的要求。
这种东西守门人只是听过,要说见,今夜还是第一次。
有多大的能力,才能做多大的事。黄仲永的能力越大,这块玉牌的价值也就越高,如今的黄仲永可谓是位极人臣,这块玉牌也说得上是无价之宝,用它能换的东西数不胜数,不论是加官进爵还是用不仅的财富,在黄仲永能做到的范围都会尽力的满足。
当然,类似这种会让黄仲永感到尴尬的请求至今还没有出现过,黄仲永看人向来极准,像那种自私自利的小人莫说不会帮助当时一文不名的他,就算是偶发善心帮了他一把,黄仲永也不会许诺如此大的回报。
守门人知道玉牌的严肃性,一旦出现,就表示相国的恩人遇到了无法凭自己的能力解决的大问题,守门人自然不敢怠慢,更何况这两人十有八九是为了救人而来,如果到了相府上还让人死了,指不定会算成他的罪过。
一手挑灯笼,一手扯着外衣的守门人侧开身子说了一个请字,门也顾不得栓上,便引这两位来路不明的客人前往距离黄仲永住处最近的雅贤轩,帮助客人将那昏迷不醒的伤者放置在床上之后,自己则去呼唤正值好梦的相国。
黄仲永的房子虽大,但其中空空荡荡,一色玩器全无,仅有案上的剑台供着一口宝剑,其后一张白纸,用情韵墨写着一个空字。
咚咚咚——
守门人轻轻扣响黄仲永卧房的门,轻微的声音夹杂在雨声中在空旷的房间内游荡,守门人恭候在门外没有再有动作,因为他知道这种程度的异响足够将黄仲永惊醒。
“谁?”没有过多久,黄仲永醉意未消的声音从房内传了出来,这是多年前落下的毛病,不如意时就喜欢喝点酒,到了现在,晚上不喝点都睡不着了。
守门人的身子低了低:“老爷,有客求见。”
“嗯。”黄仲永应了一声,睁开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问道:“现在是什么时间?”
“寅时。”守门人如是回道。
如果是常人在这个时间段被惊扰了好梦,恐怕就直接大骂出口了,什么客人这么尊贵不能等到明天啊?但黄仲永不同,他瞬间就清醒了,因为他了解自己的手下,如果不是十分重要的事,是绝不会在这个时间段来打扰他的。
凌晨四点,有客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