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冯沅一家奔至医院,左寻右找了半天,终在二楼尽头找到霄玉一家。开门一看,只见霄玉满是泪痕、惨白无光的脸,顿时心头一酸,熏芳抱上去,二人话不两句,险又哭作一团,好在冯沅拉着用话语劝住,才没有大哭起来。
霄玉示意佣婆子给他们倒点茶来,冯沅、熏芳二人便顺着床沿坐下,冯沅坐在谷坡床脚,熏芳坐在筱烟床脚,小辉搬了个凳子坐在旁边。他们转头细看床上,只见二人似在酣睡,只是脸色惨白难看。冯沅便问霄玉二人近况,霄玉便将前几日的事简略说了,因喉头苦涩,已不能细说,勉勉强强地算把事情说了个大概。三人听闻已惊呆了魂魄,无言以对。
佣婆子一杯杯白开水递于他们接着,他三人道了谢,润了一口。冯沅开口说道:“这可真是…”
一句成语卡在门牙上出不来,熏芳忙接道:“这可太震人了!姐姐,你别哭了,这个时候要坚强住啊,首先的,小坡子得好好养着,尽快让他好起来主持大局,小丫头也得调养好了,别落下病根,前阵子不刚淹了水,可得留心注意着,说句难听的,已失了三个万不能再饶上两个过去。外面的事嘛…交给俺这几个街坊邻居吧!”
说着把脸朝向冯沅说道:“你赶忙去派出所报案,让他们在电视上登上彩云,筱云的照片,说是失踪了寻着必有重谢!堆子呢,明儿你跟小辉子顺河在细找找,无论咋样可一定得找点线索回来!”
冯沅听完只捣蒜般地点头,心里实则如一块巨石压在头顶。
霄玉拉着她手说:“妹子,这一大家子怕是要靠你们了,我是不行了,我的心力已经没有了,每天只哭都没劲哭了,这两个这么大的人往这儿一躺,才真是舒服,谁知道我的心里,简直是在煎熬啊…”
说罢止不住眼泪又要嚎起,忍住了一口接着说:“现在你们若果能帮忙找回他兄弟家哪怕一个,哪怕一件衣裳,我都给你们磕一辈子的头了!”
说着起身作势又要磕头,熏芳又赶快扶起说:“我的老天爷!快别这样,忙还没帮上,可受不起!别说你是俺们多少年来的邻居亲戚,任谁家出了这样的事再不亲也要帮上一手你说是不是,可不敢再劳你的神了,你快歇着吧!你再累倒下,可怎么办啊?”
霄玉已是满面泪雨,眼神却有了些光泽,两人抱在一起哭得好不痛快,熏芳不停拍背劝停。
半晌过后霄玉实在哭不动了,颤巍巍在她扶持下坐倒在椅子里,熏芳又捧来一杯水,吹去熏热,递与霄玉。
她接过手来慢慢喝下,耳听得冯沅开口说道:“前听你说,我心里好不大自在,就怀疑着你们办完殡回来,刚到家没一天功夫吧?就出了这么些蹊跷事,说句难听的孬话,怕不是老的没安置好,冲撞了,或者里面出了些不大到位的事,所以…”
熏芳立马一个巴掌拍到他的头顶,骂道:“滚出去!狗嘴叼不离屎,是你这么说的吗?照你这样说,还有亲人作害自己儿孙的吗?你也不怕雷打了你,快出去,忙你的事去!”
转脸面向霄玉赔笑道:“姐,你别听他浑说,他上了点岁数了,说话就这样,把那一套老的封建迷信当真的,还说给你听,你别搭理他,都是胡扯的事,靠不上谱。”
却见霄玉眉间紧蹙,一副暗暗思索之态,忙又问她:“咋了?姐?你别听他胡扯啊,他胡说的。”
说着又推打冯沅出去,冯沅起身,拉着小辉就走,却发现小辉很不情愿,只得罢了撒开手说:“好,那你呆在这儿吧,好好陪着你阿姨,不兴捣乱胡扯,不然看你妈削你!”言罢出了门,直奔着派出所去了。
小辉得了自由,忙跑到筱烟床边,却见她面黄肌瘦,憔悴不堪,脸上还有些没洗干净的泪印。心中顿时百感交集:“没想到过了半月时间,又回了个循环,再次见面又是这样,我醒着,而你睡着,连一句像样点的话还没说上。”又思虑到她的遭遇,心中好似一把乱绳拧在一起,捆住心脏,又抽又打。
小辉迷了心神,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伸手就去摸她的脸,佣婆子忙拉住了,呼噜了一句:“你这是干嘛?”
小辉答道:“没事,她脸上有那个…”
佣婆子说:“什么?”忙又凑上去看,小辉回了神,已坐下了,佣婆子见什么也没有,嘟囔了一句又站在一旁。小辉从口袋里掏出之前的那块布条,望了半晌。这时,听见霄玉吩咐佣婆子和自己先出去,她要和自个儿妈商议些什么,便悄摸把布条塞到筱烟手里,跟着佣婆子出去了。
二人出了门,佣婆子把门一关,回头一看小辉飞也似的跑了。
却说小辉去了何处,原来他一口气跑到了大闸附近,喘着粗气,四处环顾。只见岔道口熙熙攘攘,来往人流不断,有赶驴车的,有做买卖的,有谈话的,有闲溜达的。
打眼再一瞧,果见枫叶林路上一片片巨竹卧在地上,走上前去,心里想着:“阚疃镇现在有这么毒的人吗?还有拐子?我真不敢信!说不定她只是在哪哭睡着了也说不定。”
望着一片绿色的枫叶林,小辉感觉希望无限,自己总能找到什么线索似的,又不禁想起了筱烟,心里直呼:“她可真美!”心里直乐,总觉得上天给他搭线似的,嘴角忍不住微翘了一下,笑完当即给了自己一嘴巴子,骂道:“你啊!可是畜牲?这个时候还想这个?”
骂完嘴角又忍不住要上扬,一抬头,只见岔道口有架零食车。上面铺着零嘴、辣条等物,下面有几株盆栽野花,车轱辘边挂着一条条卡片。
他见有些卡片没见过,伸手过去翻看。忽而一个老汉从边上笑嘻嘻地说起话来,唬了他一跳,只听说:“看上啥了?俺这卖的都是集上没有的,好的...”
小辉见他恳切异常,反觉不适,欠了欠笑丢手走开了。没走几步,听得一声嘶叫,他四处展眼环视,原来那坡沿下边枫树根下栓着一匹白马,正低头吃着粗草。
他见了稀奇,上前细瞧,只见眉心一道青芒闪电,两耳灵动,轮廓俊俏,大为感慨。转到身后,一根棕尾左右摇摆,好不活泼,正嬉笑感慨的当儿,忽见两只蹄子飞速蹬到脸上,小辉眼一黑,倒在地上,差点晕过去。挣扎着起身,只觉眉头上一阵酸麻,顿时气上心头,抱起边上一根巨竹就要打它,谁知竹子又重又长,难以控制。眼角余光瞥见白马在一旁跳来跳去,又不停嘶叫,大有挑衅嘲笑的意味。恨意冲脑,大叫了一声,抡着竹子就是一个横扫。白马转了个身,后腿又一蹬,不偏不倚踢中竹竿。小辉被力扯回,呼喇喇就扑在地上,无名火烧了心头,坐在地上就骂骂咧咧了起来。
这时老汉闻听,从零食车边赶来,见面就凶他:“你碰俺家马干啥?”
小辉说:“它踢到我头了。”说着撩起额头给他看。
老汉一看果是一块红印,说道:“你咋了它了?没事好好的它踢你干嘛?肯定是你摸它了,要不就是想骑它!”
小辉答道:“谁摸它了,我就转到它后面,它突然就踢了我,还骑呢!”
老汉听闻喜笑颜开地夸起他的宝马,说是好马一匹,名‘赛的卢’,又能知祸福,又能防贼盗,不是它的主人,谁也靠近不了等等此类。小辉只听他吹,摸着额头,恨得牙痒痒。就在这一个吹马一个咬牙的当儿,路上哐哐唧唧开来了一辆货车,在老汉身边停了下来。
小辉抬头只见那车窗摇下,伸出一个女人的笑脸来,和着老汉两人就是哈哈笑笑,谈个旁若无人,女子吹天夸地,老汉又赞又夸。
小辉没了意思,恨恨地从白马身上抽出双眼,走到路间,忽听见他二人谈话间有些猫腻,猛然想起自己是来寻找筱云下落的,便抬头往车内一看。
后卧铺上伸着一双小脚,小巧白嫩,他急忙绕到一旁的车窗,巴巴地往里瞧。只见一个不过十岁的姑娘,扎着两个小辫,穿一身白色外衣,面朝里沉沉地睡着。小辉越看越有筱烟的味道,心下已确认了六分,因看不到正脸,急的喊了一嗓子,谁知那头睡得死沉半点反应都没有。那侧的女人闻声转头,大骂道:“你干啥?叫唤啥?吵俺姑娘睡觉可是?快下去!”
小辉回道:“不是的,我看她睡的那地方有个虫,所以叫她,怕她被咬了。”
女人听闻忙上前翻腾查看,小辉说左到右,又说那虫爬到衣服里去了,女子又抱起那女孩,撩起衣裳查看。这时小辉可看了清清楚楚,这女孩眉尖微蹙,淡而细,睫映面,脸白半红,眼角还有泪珠,简直就是小巧版的筱烟沉睡图嘛!定错不了!只这个模样和泪痕就错不了!
那女子翻了半天不见虫子,又骂道:“哪来的虫?我找了半天也没看见,去去去,别在这胡扯了,我得走了。”
小辉没了办法,下了车窗,眼看着女子驱车跑了。
但他已悄摸顺了一物下来,早晚这个人也跑不掉,自己把这事告到派出所,让他们派人直捣黄龙,抓了这群拐卖幼童的畜牲。此刻已完全抑制不住嘴角的上扬,索性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却说筱云自那天吃下糖晕眩不省人事之后,期间在路上又醒了一次,只看见自己坐在一辆货车上,打眼去瞧外面,已是天色昏暗。
路旁满是枯枝烂树,所走之路也十分崎岖,弯弯扭扭不知通向何处。还没醒到一分钟,便又头脑发晕要再睡去,耳边只听说那个‘爸爸的朋友’跟开车的人吵嚷着说驾驶证不见了。
再醒来发现自己已被绑在一根屋里的顶梁柱上,左边一个木头搭的小床,上面三两个小孩,面前一架电视机,正放着动画版西游记,耳听得那歌唱道:“猴哥,猴哥,你真了不得,五行大山压不住你…”还没回眼去看右边,不知怎么又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