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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趁机作乱(下)

整个大明朝的黄册都已过期几十年,介于大明官场的特点,上头重视的下面未必会重视,往往三令五申,而要是上头都不重视的,下头里面就能心领神会,迅速废弛,堕落速度快的令人咂舌。

四川布政司衙门户房存放的黄册也不例外,户房的黄册早就无人打理,落了一层厚厚的灰成了一堆废纸。

无了黄册对号入座,各县衙的收税也逐渐走向人性化,当然,主要是看收税小吏的人性。

总得收多少是上面安排的指标,但那只是上交的部分,具体执行起来,每家每户多少人多少田朝廷都无处可查,可操作性实在是太大。

而一般情况下,小吏们并没有在上岗之前受到高尚品德的培训,自然也不会严于律己,所以大部分情况下,小吏的品德都不怎么高尚。

偶尔也有一两个不上道的家伙,主动上交了多收的赋税,但那也只是昙花一现,并不能改变大家伙延续了上百年的生财之道,孤胆英雄终究是干不过利益团伙的,久而久之,各县衙户房这潭水也变得越来越浑浊,账目不清,赋税到底收了多少根本无处可查。

原本按照田产均摊的赋税,只要小吏道德品质不够高尚,就大可实现土地平均化,虚报田产将田产大户的赋银均摊在平头百姓身上。

如此一来,对朝廷上面也有所交代,又不伤了地方乡绅的和气,至于那些交了冤枉钱的平头百姓,只能是只认倒霉,谁让年景不好。

四川布政司衙门下辖的各县皆是如此,山高皇帝远的,小吏们有了皇命在身,便放开手脚去干,本着捞钱我先上,背黑锅朝廷来的玩命精神,疯狂开展收税业务,各县衙的百姓也因此遭了灾。

十五日后,各县衙的小吏按期完成了赋税指标,收齐了三十万两税银,有了军饷供应,朝廷各路平叛大军也纷纷动身,陕西巡抚移驻汉中,郧阳巡抚移驻夷陵,湖广官军由巫峡入川。

四川总兵官杨愈茂领兵三万进军奢崇明叛军新都重庆,石柱宣慰使秦良玉之弟秦民屏、其侄秦翼明令四千白杆兵进驻南坪关以扼住叛军退路,秦良玉则自统精兵六千沿江西上。

朝廷各路平叛大军对奢崇明的叛军形成围剿之势,奢崇明有胆子造反,自是想就想好了后路,在各路平叛大军出发的当天,贵州府的安家便也收到了奢崇明的求援信,此时贵州安家的族长已经病逝,安家由前任族长安尧臣之妻奢社辉与其第安邦彦代理。

奢社辉是奢崇明之妹,兄长有难自是要拉兄弟一把,两家又是世代联姻,那是打断了骨头都还连着筋的亲家,贵州安家也于此时反了朝廷。

安邦彦自称罗甸王,贵州布政司境内四十八支土司头目安邦俊、安效良、陈其愚等皆响应安邦彦。安邦彦带领着数万大军包围了贵阳城,将贵阳城围得严严实实。

这下贵州巡抚李枟可就惨了,贵州府的四十八支土司头目都跟着安邦彦造反,根据大明朝的卫所制度规定,一府设所,几府设卫,卫设指挥使,一卫统兵五千六百人,卫下有千户所,一千户满编为一千人。

贵州布政司下辖八府四军民府,共设有十七个卫以及十二个千户所,而这些卫所大部分都跟着安邦彦反叛了朝廷,贵州布政司已无可用之兵,李枟连夜给朝廷上了几道急报向朝廷请援。

就在川、贵之地大乱之时,成都府夜间发生了几起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成都府多处粮仓走了水,火势凶猛,夹杂着火油的味道。

三日之后,整个成都府便热闹了起来,城中涌现许多断了粮的百姓,三五成群的聚拢在蜀王府前。

蜀王朱至澍,明太祖朱元璋的十世孙,现存诸王之中以蜀王最为富庶,这十五日,各县小吏四处征收军饷,白莲教也没闲着,小吏前脚刚走,白莲教的工作人员后脚便对百姓进行煽动,在加上粮仓走水之后,城中米价突然上涨,许多百姓家中已断了粮,在白莲教工作人员的鼓舞之下,成都府的百姓便随着白莲教的工作人员来蜀王府碰碰运气。

混乱喧嚣的蜀王府前,聚拢着数百名穿着粗布衣裳的百姓,男女老幼,拖家带口的全来了,白莲教众陈老六也在其中,陈老六对着几名白莲教骨干使了个眼色,众人便在蜀王府前带头闹起事来。

陈老六等人,堵住了几名身穿锦绣丝绸道袍外披着紫貂皮裘的道士,这些道士是蜀王朱至澍从道观里请来为自己炼丹修道的。

王府护卫见有人闹事,扰了蜀王的贵客,便上前用刀指着几人,厉声说道:“哪里来的刁民,竟敢在王府前闹事,活得不耐烦了吗?快快散了去。”

王府护卫的话音刚落,陈老六挥拳便上,隐藏在百姓中的白莲教骨干也冲了上去,十几双几拳头将说话的王府护卫摁倒在地,拳头如狂风骤雨班落在护卫的身上。

等王府其余的护卫反应过来,那位说话的护卫已被打的没了气息,围拢在蜀王府的百姓们也傻了眼,他们不过是听说蜀王府有粮食,跟着来讨些粮食过冬的,竟然闹出了人命。

可在陈老六的挑动之下,原本打算离开王府的百姓,还是选择留了下来,因为他们已经无路可走,今天要是带不回粮食,家中就有人得饿死。

蜀王府前的护卫见事态严重,连忙躲进王府,将王府大门紧紧关闭。

陈老六指着蜀王府的大门对身后的百姓们说道:“乡亲们,蜀王府里堆积着无数的金银,蜀王就在府中好吃好喝着,而我等草民却食不果腹,蜀王之财富,哪一样不是取之蜀地百姓,如今乡亲们遭了灾,他蜀王竟然坐视不理,还有心思炼丹修道,看看这些道士,他们身上穿着用着的,哪一样都够我等小民吃用一年,乡亲们,随我一同前去当面找蜀王讨个说法!”

陈老六这么一煽动,王府前的数百名百姓瞬间就沸腾了起来,个个面露凶光,陈老六见时机已到,冷冷一笑。

“乡亲们,蜀王就在这王府里,咱们不进去,高高在上的蜀王是肯定不会出来见咱们的,咱们今就砸开这王府大门,到王府里开开眼,瞧瞧这蜀王过的是什么神仙日子,大明律法虽严,然法不责众,咱们不过是讨口饭吃,官府也不会拿咱们怎样的。”

百姓们见有人带头,而自古以来也有法不责众的情况,百姓们也普遍是法盲,都快饿死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便一哄而上:“这位壮士说得对,我等草民不过是向蜀王打个秋风,朝廷不敢把我等怎么样的,乡亲们,随我砸开这王府大门!”

有了带头大哥的领导,民众们使出了吃奶的劲,朝着王府大门冲撞而去,用人力生生的撞开了王府的大门,王府大门被撞开那一刻,整个成都府便乱了。

在暗中等待多时的唐水仙,领着一群百姓打扮的白莲教弟子趁乱冲入了王府,蜀王府的护卫不敌,蜀王连忙派人前往布政司衙门求援。

王府护卫慌慌张张的赶到布政司衙门,却发现布政司衙门也没有余兵,人就那么多,都跟着巡抚大人出征平叛去了,只剩下几个看大门的,唯一有兵的只有白露从京城带来的三千充当仪仗的锦衣卫。

许显纯知道此事后,风风火火的前来与白露通报。

“大小姐,大事不好了,城中有刁民作乱,冲撞了蜀王府,王府护卫跑来求援,属下是否带人前去支援,特来向大小姐请示。”

许显纯急忙地说完,站在一旁静静等候着白露的指示,等了许久却不见这位厂公千金有什么动静,这一看,只见白露正拿着两件狐裘大氅在比较着。

“许大人,这事不急,暂且先放一放,你来的正好,帮本小姐瞧瞧,这两件狐裘的成色如何。”

王府被劫,厂公千金竟然还能坐得住,许显纯是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心不在焉的指着白露手中其中一件狐裘说道:“回大小姐,许某眼拙,实在是分不出好坏来,大小姐,王府的护卫还在外头等着……”

白露放下了狐裘,拿出了讲事实摆道理的态度,不慌不忙的对许显纯说道:“许大人,前两日,保定知府捎来这两件狐裘与两千两银子,托本小姐给干爹问声好,蜀王乃是皇室宗亲,怎么会如此不识礼数。”

许显纯愣了一下,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许显纯明白了白露的意思,求人办事怎么能不给点好处,人家知府不过是让厂公千金捎句话就用送了两件上品狐裘、两千两银子。

堂堂藩王,坐拥蜀地,沃野千里,无不是蜀王的田地,富得油流的蜀王竟然空着手来,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明白了白露良苦用心的许显纯退了出去,在外焦急等待许久的王府护卫总算见到许显纯,可这一回,护卫也傻眼了,这位锦衣卫长官,竟然跟自己讨价还价,明里暗里的暗示自己。

护卫在王府多年对于官场上的这些人情世故也有所了解,但这事他不能做主,只能急急忙忙的回去向蜀王汇报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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