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分两头,另说石美玉、高康离开空明山后,二人一路辗转,至四月间来到湖北江陵府。
只因此地有一条流河,河水中出没一种蓝尾水鼠,又是一种毒物。二人落脚流河西岸白沙滩,筑起木屋,每日捕捉毒鼠习练五毒掌。
如此过了月余,一切平安无事。
单说这一日,晴空万里,风和日丽,宽阔的流河水潺潺荡荡,自西北向东南奔腾流淌。西岸白沙滩上,细沙如雪,银白平坦,阳光下温暖恬静!
石美玉、高康盘膝对坐白沙滩,石美玉凝眉不展,高康见状问道:“你因何愁眉不展,是不是还在想着玄天门的事?”石美玉叹了口气,说道:“我已非玄天门人,早已了无牵挂!只不过我一直在纳闷,那日我与夏飞凤交手,见她使的正是阴阳掌,此掌法乃恒沙教的武功,不知夏飞凤如何会用?”
高康默然片刻,开口道:“其实,夏飞凤的掌法,是师父教她的!”石美玉愣道:“摩罗?”高康点了点头,又问道:“你还记不记得十一年前在泸州云居庄,我们初次见面时我背的那只大袋?”石美玉道:“当然记得!当时我问你装的是什么,你一直不肯告诉我!”高康道:“那里面装的,便是夏飞凤的丈夫——薛竹年!”石美玉大吃了一惊,急问道:“怎么回事?”
高康释道:“薛竹年当年被你一剑刺中心门,行将毙命,是夏飞凤不远万里到我派求宝珠祖师救她丈夫。因宝珠祖师曾立誓百年内不踏入中原半步,所以派师父去中原将薛竹年带回天竺,我亦同往。后来我跟着师父来到中原,在汾州隐泉山中天石府见到命悬一线的薛竹年,师父封了他周身三十六大死穴,而后装入大袋带回天竺。临行前师父给了夏飞凤一本《阴阳掌谱》,夏飞凤的阴阳掌法应就是照此掌谱练成的!”
听到这儿,石美玉恍然大悟,摇头叹道:“高康,难怪你这么多年都不肯道出实情,原来是你们救了薛竹年!”高康道:“只因此事当年进行得十分隐秘,自然不可对外声张!”石美玉道:“这件事你有苦衷,我不怪你!只是我很纳闷,我在恒沙教这五六年里,为什么从来没人提起过薛竹年的名字?”
高康道:“我们回到天竺后,师父便把薛竹年交给了宝珠祖师,这件事知之者甚少,你自然听不到有人提及了!不过这么多年没有薛竹年的音讯,又或许他已经死了!”石美玉摇头道:“宝珠的医术十分诡异,上次我伤的那么重都被他救活了,估计薛竹年定也死不了,他这么久不见动静,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阴谋......”
二人正说到这儿,忽听远处传来一声断喝:“你们两个孽障果然在此!”话音未落,一个凶恶的天竺僧人已现在面前,只见那僧人颈戴十三颗骷髅项珠,斜披僧袍右肩袒露,紫铜色面庞疙疙瘩瘩,二目圆睁射出两道寒光,原来正是摩罗!
高康、石美玉大吃了一惊,二人腾的站起,高康直道:“师父,掌谱是我偷的,和九娘没有关系!要怪,你就怪我吧!”摩罗冷哼一声,斥道:“混账!魔女把你害成了这副样子,你还在护着她,真是糊涂透顶!今天我一定要杀了魔女,解我心头之恨!”高康急道:“师父,她是有苦衷的!你不能杀她!”
哪里劝得住,摩罗双眼冒火挥掌直奔石美玉,高康奋力挥掌格住摩罗的铁掌,只朝石美玉呼道:“你快走!”石美玉却道:“高康,我们一起杀了摩罗!”说罢,挥双掌奔摩罗便打!
若论武功,一百个石美玉也不是摩罗之对手,但有高康从中阻隔,摩罗发了三十余招仍无法伤到石美玉!凶僧又气又恼,忽然眼珠儿一转来了主意,疾探二指直戳在高康肩头,这下高康动弹不得了!
没了高康阻挠,摩罗顿觉轻松自如,始全力攻杀石美玉。这一下石美玉登时受不住了,不到十个回合,已是招架不住!摩罗得势不饶人,只将铁掌挥得飞快,恨不得一掌将石美玉拍成肉饼!
高康立在原地真是心急如焚!别看他动不了,但心里不糊涂,将场上局势看得真切,欲上前相助却是无能为力,连呼喊也是不成!
只说石美玉见势不妙不敢再战,急忙虚晃一招,扭头便逃!摩罗岂肯放走石美玉,双腿猛一弹地,硕大身型倏地腾空而起,挥出一双铁掌直奔石美玉!
前文摩罗、高康搅闹回春堂一章中,曾对摩罗的轻功有过描述,这和尚可轻易追回飞驰的板凳,其轻身功夫已是登峰造极!石美玉跑得再快,也快不过抛飞出去的木凳,摩罗的铁掌挂着风声呼啸而下,霎时便到石美玉后心!
但石美玉还未到命绝之时,就在摩罗铁掌即将打到其后背之时,忽从斜刺里飞来一柄长剑,奔摩罗软肋便刺!那长剑倏忽而至,疾如闪电,摩罗吓得魂不附体,身子猛地后旋,直翻了数个筋斗,总算避过一劫!
摩罗立定身形,放眼观瞧,只见面前立定一青衣老者,那老者年约六旬,面似重枣,眉目刚毅,身高在九尺开外,身穿青色长袍,掌拖七尺青龙,原来正是北侠石云天!
摩罗心下一凛,惊声道:“石云天!你来干什么?”石云天肃道:“摩罗,石美玉是老朽的女儿,如果你想杀她,我是不会答应的!”摩罗凶目一瞪,说道:“好!老衲就领教领教天下第一剑的本事!”说着,探膀臂摘下背后金刚杵,一个箭步上前,挥杵便刺!
摩罗与人交手轻易不使兵器,此时却将金刚杵舞动成风,金光闪耀,如同雨雾!但石云天剑法如神,随性而发,一百回合后,长剑寻隙而入,直压在摩罗脖颈!
摩罗面露惭色,只叹道:“石云天,老衲技不如人,无话可说!你动手吧!”石云天却道:“我不会杀你!”摩罗一愣,急问道:“石云天,你当真不杀我?”石云天道:“你走吧!”说着,将宝剑撤下。摩罗大喜,一转身奔到高康身前,扛起高康飞快逃去!
石云天长剑归鞘,又定睛仔细端详石美玉,却见昔日美貌无双的女儿如今已变得面目全非,不忍直视,唯独那额角的一朵赤梅一如当年。北侠瞧罢心似刀绞,一时间悔恨交叠!
石美玉放眼过去,只见父亲身形消瘦,面容清癯,双鬓已丝丝泛白,与十三年前相比,可是苍老了太多!目之所及,泪已潸然,不由得两腿一软跪倒在地,口中呼道:“爹!”
石美玉一声呼唤触痛北侠心弦,那一声“爹”何其熟悉,又何其陌生?北侠心头一软,此时此境,纵有多少怨恨,多少愤怒,断也烟消云散了!他强忍泪水,只说道:“美玉!跟爹......回家!”石美玉默然不语,只低头长泣......石云天一声哀叹,说道:“美玉,不要哭了,一切……都过去了,爹不怪你,你还是爹的好女儿!”
石美玉哭罢多时忽然抬头,方才挂满泪痕的双颊,此刻却平静得好似一潭死水!
石云天见之不安,急问道“美玉,你怎么了?”石美玉只摇头道:“石美玉......已经死了,在他的心上人抛弃她的那一刻,她便已经死了!你不要再找她了!”说罢猝然起身,疾驰而去!石云天疾呼道:“美玉!美玉......”任凭他如何呼唤,石美玉头也不回!
北侠长叹一声孤零零立在流河岸边,已是老泪纵横......
翻回头却说徐天娇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忽听有人唤道:“师兄!你终于来了!”徐天娇闻之吃了一惊,急忙收摄身心巡音望去,只见不远处亭子里立着一黄衣少女,原来正是耶律弱柔!
徐天娇戛然止步,只问灵玉道:“她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