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中了一箭,伤口处在不停地流着血,江馥儿此时在马上都有些头晕眼花,无法正常的把握方向,但如果继续留在酒楼的话,恐怕是活不过今晚了。
她本来还有些疑惑,不过是“偷”匹马而已,犯得着这么大动干戈吗?不过仔细回想一下那个男人说的话,似乎是错把她认成了什么人派来的细作了。
真正的细作应该是那对男女吧。
江馥儿心中暗自抱怨着自己怎么就如此倒霉,取个马而已还要替别人挡刀。
但江馥儿已经没有什么气力继续抱怨了,此时她的神志已经开始涣散,可能随时会倒在马背上,韶光也感应到了江馥儿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便驮着她跑得更快了。
跑了两个时辰之后看到了前面不远处有一个蓝衣少年正坐在草房前端着蜡烛,似乎是在看什么经书,江馥儿已经无力再睁开眼睛了,身体上的疼痛感渐渐消失,她从马上倒了下来。
再有一两个时辰就要天亮了。
她倒在了寒冷的雪地里,因为没有想到会被人暗算出门时连大氅都忘了带,此时她已经是浑身冰凉,奄奄一息。
那蓝衣少年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边,因为他阅读经书实在是太认真了,已经将自己置身世外,丝毫听不见不远处江馥儿微弱的呼喊声。
韶光冲着草房飞奔过去,发出了巨响的马鸣声,着实将那位蓝衣少年吓了一大跳。
在月光的反衬下,蓝衣少年见到白皑皑的雪地中央有一簇鲜艳的红色,便跑过去查看,韶光也紧张地跟在蓝衣少年的身后。
蓝衣少年发现雪地中央趴着一位红衣女子,那女子不仅衣裳是鲜艳的红色,血液也是鲜艳的红色......都将白色的雪花染浸红了。
蓝衣少年推了推江馥儿的肩膀,发现她已经不省人事,左肩上居然插了一把羽箭,蓝衣少年将那支羽箭的后半截折断之后小心翼翼地将江馥儿翻转过来。
因为蓝衣少年折断羽箭时不小心搅动了伤口,江馥儿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微微地睁开了眼,隐隐约约中面前的这位蓝衣少年似乎是......
“张羡初......疼......”
看到这位红衣女子的面容之后蓝衣少年的瞳孔急剧收缩,心脏“咯噔”地颤抖了一下,在看到江馥儿的那一刻仿佛心一下子坠了下来。
“江姑娘你忍忍,一会儿就不疼了,我带你去找大夫!”
他快速的将江馥儿抱了起来,推到了马上,他自己也踩着马镫要上马,刚坐了上去却险些将江馥儿撞了下去,他只能暗自责怪自己没用。
张羡初一扯缰绳,韶光便向着建康城的方向飞驰过去。
此时离建康城还有些距离,他将江馥儿抱在怀里稳定着江馥儿不让她随便摇动,江馥儿的脑子有些昏沉,但她很清楚的一件事情是,现在正在关心她的人是张羡初。
从小到大,除了太后,还有谁这样关心过他......
“张羡初......你怎么不让......让我抛尸.......荒野呢?”
听着江馥儿虚弱的声音,张羡初自己也不知为何,心里在隐隐作痛,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心疼怀里这位姑娘,在他的眼里江馥儿似乎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但现在她的确倒在他的怀里虚弱的只剩一口气了。
“我怎么可能让你抛尸荒野,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也是......你还要以身相许来着,看来......过了这次就不用了呢......”
张羡初没有再作任何回答,因为他的耳朵微微涨红,虽然这是江馥儿第很多次这样戏弄他了,但他每一次都会害羞。
到了建康城,天都快要亮了,张羡初带着江馥儿来到了回春堂,可是这时回春堂却紧闭着门。
张羡初先抱下来了江馥儿将她安置在了门口的柱子边,他跑到回春堂门前重重地拍着门。
“有人吗?请开一下门,这里有人重伤了!”
张羡初拍了很久的门老郎中才来开,可是他开门之后并没有要为江馥儿救治的意思,反而大声的斥责起了张羡初。
“你喊什么喊?现在才什么时辰,不看不看,你走吧!”
说罢老郎中便推搡着张羡初将他赶下了回春堂的台阶,此时江馥儿睁开了眼。
依然是那桀骜不驯的语气:“老头儿,得罪了金水郡主,你不怕她扒你的皮吗?”
江馥儿艰难地把玉牌从腰带里拽出来往地上一扔,那老郎中看到了江馥儿掏出来的玉牌,顿时脸都青了。
怎么传闻中那个凶神恶煞的金水郡主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还找他求医......
老郎中不敢耽搁,连忙向张羡初和江馥儿道不是,张羡初抱起了江馥儿被请进了回春堂。
江馥儿的伤口经过了处理,已经好了一些,只是羽箭在伤口处插了太久,她的左肩怕是要留下一个很丑的疤痕了。
江馥儿此时已经恢复了一些精神,躺在回春堂一间屋子里的病床上看着张羡初为他端来熬好的药水。
张羡初刚端到江馥儿的面前,江馥儿就闻到了那浓重的药香味,不禁将头偏向了一边捏住了鼻子。
“快喝吧江姑娘,良药苦口利于病。”
江馥儿皱了几下鼻子说道:“上次我救了你,这次你救了我,咱俩也算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了,你就不要再唤我江姑娘了,怪生分的,对吧初初。”
“那要叫什么?”
江馥儿接过了张羡初递来的碗对着张羡初温柔地笑了笑说道:“你可以唤我小白,对了,初初去帮我把马鞍上挂着的锦囊拿来吧。”
“好,小白。”
张羡初唤了江馥儿一声“小白”之后,耳朵又变红了,他急匆匆地跑出了屋子,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
这是怎么了......
张羡初将韶光身上挂着的锦囊取了下来,回到屋子里时,江馥儿还没有喝那碗药,似乎是在等张羡初拿锦囊过来。
张羡初将锦囊递了过去,只见江馥儿从锦囊里掏出了几块饴泡进了碗里,待饴化开之后江馥儿便一口气将整碗药水喝了下去。
江馥儿这是什么出身啊......居然吃得起饴......张羡初正思索着,江馥儿看到张羡初盯着自己愣了神便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我想问问小白,你是金水郡主的什么人啊?居然用得起饴呢。”
江馥儿这时明白了,原来他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是金水郡主的身份,江馥儿的心里似乎对面前这位少年更加动容了,因为他根本就不知晓自己的身份,却还对自己这样好。
“我啊,我是金水郡主的一个丫鬟,不过金水郡主是一个不喜欢被人控制的人,也不喜欢被人监视,所以我们这些当下人的就一直都很自由了,而且金水郡主人很好的,我经常能吃到饴呢。”
看着张羡初恍然大悟的样子,她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这个人还真是个呆子,说什么都信。
“对了,你也还未用膳吧,现在都快正午了,我请你去醉仙楼。”江馥儿这时也好了不少,喝了药之后越来越精神起来,便由张羡初搀扶着下了床。
张羡初一听江馥儿要请他去醉仙楼,便连连拒绝道:“这可不行,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让姑娘这样呢......”
“可是你以后金榜题名了也可以请我啊,走吧。”
张羡初被江馥儿半推半就地走进了醉仙楼。
江馥儿和张羡初挑了一个二楼靠近墙角的位置坐了下来,此时张羡初终于开口询问了江馥儿一个方才他就想问的问题。
“小白,你为什么要让我唤你小白呢?你的名字里没有‘白’字。”
提到这里,江馥儿的眼神黯淡了下来,为什么呢?可能是她还在怀恋当初的那些美好时光吧,但为了不让张羡初看出她伤心的情感,她立马笑了起来。
“因为以前我爹娘就是这么叫我的,只不过现在他们都没了,便再也无人这样唤过我的小名了,我......很怀念有他们的那段时光......”
张羡初看着江馥儿的眼神里多了一丝理解,似乎他也是这样,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要为家族的复兴而努力,很小的时候娘还在,那时候的时光是那么的美好,在功课之余还有娘的陪伴。
和娘一起唱童谣,听娘讲很神奇的故事......可是自从娘不在了,这些日子也就逐渐远去。
“小白,以后你不再是孤单一人了,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张羡初和江馥儿相视一笑,笑容里除了对待一段真诚友谊的开始,也有一些复杂的情感夹杂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