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5月20日,珠海仁康医院:
空空荡荡的病房里,大约七八岁的女孩百无聊赖的躺在病床上,看了一眼旁边安安静静的拿着不知从哪里找到的脏兮兮的破旧报纸的韩暮雨。
听着她用一种沙哑并不好听的声音,念着报纸上的新闻。
小女孩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听着无聊至极的新闻,她撇了撇嘴,坐在床边的韩暮雨看了看小女孩无聊不耐的样子,笑了笑。用手揉了揉她的头。
小女孩看着韩暮雨揉过她头后,从座位上站起来,将报纸放在抽屉里。
她突然想到刚刚大姐姐那刚刚沙哑甚至有些难听的声音,她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大姐姐,你刚刚的声音是怎么回事啊?我重来没有听过这样的声音。”
韩暮雨愣了下,嘴角勾起的弧度慢慢的消失,清亮的眼眸变得格外幽深。
沉默了片刻,她才重新扬起笑容,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道:“小时候生了一场病,嗓子在哪时候被烧坏了。”
她顿了顿,笑着看着小女孩以一种开玩笑的口吻继续道:“要是我当时能早点治疗,说不定嗓音和你现在一样好听。”
小女孩突然感觉气氛有些凝重,看着笑着的大姐姐,不知是不是错觉,提到这个话题,她总感觉大姐姐很伤心。
对提出这个话题的她突然有些小愧疚,她拽了拽被角,随后小声呢喃了一句:“其实姐姐的声音也挺好的,多特别啊,别人想要还不一定有呢。”
虽然声音很小,但韩暮雨还是将小女孩的话听的一清二楚。她笑了笑,没说什么。
韩暮雨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床上的小女孩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钟表。
“姐姐,几点了?”小女孩看着钟表的三个指针,问了问旁边的韩暮雨。
韩暮雨低头,看着小女孩,耐心的淡淡的道了一句:“11:30。”
小女孩高兴的从床上站了起来,“太好了,还有半个多小时,妈妈就来了。”
韩暮雨坐在凳子上淡淡的瞥了高兴的手舞足蹈的孩子,淡淡的叹了口气。
这孩子,对亲情越是期待渴望,到后来对亲情的失望难过也越大。
亦如,
当初的她一样……
2007年4月5日,河中丰县采村:
“她根本不是你女儿!她就是一个野种。”年迈的老妇人指着被中年男人身后护着的幼年韩暮羽,气的她拿着拐杖狠狠地敲了几下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被敲得闷哼一声,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老太太的话给吓到了,难以置信的看着老太太。
“妈,你说什么傻话呢?小羽怎么就不是我女儿了?”
老太太冷哼一声,伸出拐杖指着中年男人身后跪着的孕妇。
“我就说不让你娶二婚的,不让你娶二婚的,你偏要娶,早就说她不干净,现在好了吧,你都替人家养了七年的娃了!”
男人身后的女人早已泪流满面,她拽着韩志文的裤脚,哽咽的哭着说着,“志文,我没有,嫁给你之后,我真的没有和别人好过,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说小羽不是你的女儿。”
“你这个不要脸的货还敢说,你看看这是啥。”性子有点爆的二伯,扶着气急的老太太,将一份亲子鉴定证明扔在了跪着的妇人面前。
跪着的妇人急忙打开文件袋,看着一字不识,密密麻麻的文字,她手有些颤抖,站着的韩志文从他手里抽过文件袋。
相比妇人的一字不识,他虽然也没太高的文化水平,但将整个文件看完不是问题。
他默默地看着证明,双手开始不停的颤抖,泪水慢慢的从眼中滑落。他猛地回首,狠狠地扇了跪在地上的女人一巴掌。
跪在地上的女人被这一巴掌打得有点懵,站在中年妇女旁的韩暮羽,像被韩志文给吓到了。
韩暮羽看着自己爸爸看了那份文件之后对妈妈抬头大打出手,她猛地抱住中年男人的大腿,哭着问到:“爸爸,我真的不是你女儿吗?”
她虽然才七岁,但却也明白刚刚奶奶说的是什么意思,更清楚往日对妈妈那么好的人不会无缘无故的扇自己妈妈巴掌。
只有一种可能,她,不是她爸爸的女儿。
韩志文看着昔日百般疼爱的女儿,而如今的她就像是一个巴掌一样狠狠地扇在了他脸上,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妻子的对他不忠。
他对着韩暮羽一字一句的说道:“别喊我爸爸!”
他转头红着眼睛看着跪在地上的女人说道:“我们离婚吧!”随后他留着泪跪在两位老人面前:“孩儿不孝,让您二老蒙羞了。”
跪在地上的哭着的女人被自家老公说的话给吓到了,“老公,老公,你说什么?”
男人回头,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们离婚。”
中年妇女睁大双眼,刚想要拉男人,却突然间感觉自己腹中阵痛,转眼间女人下身便流出血液。
坐在大堂中的四媳妇眼尖,看到女人下身流红,“哎呀,她这是流红了。”
闻言,大堂里的人皆惊。
一时间,众人也顾不上刚才的问罪了,赶忙将女人抬到三轮车上,送去医院。
剩下的人也赶忙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生怕粘上一条人命。
默默蹲在一边的小暮羽,看着人们匆匆离去,不一会儿,原本坐的满满的大厅如今就剩她一人。
她想跟着自己的爸爸去医院,却被自己的爸爸用一种厌恨的眼神狠狠地瞪了下。
她被自己爸爸厌恶的眼神给吓到了。只能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人们慢慢散去。
想着刚刚凶他的爸爸,说她野种的奶奶,冷眼相待的叔伯婶娘,她忍不住哭了起来,一直都是和蔼可亲的家人在今天突然发现自己不是他们的孩子。
这样的落差令她一个刚刚七岁的孩子难以接受。
她默默缩在门后的角落里,慢慢的哽咽着,不知不觉间天慢慢擦黑了。
而哭累了的韩暮羽,她抬头看了看黑暗的大厅,四周黑暗安静的让她害怕。
她突然站了起来,在黑暗中垫着脚摸索着墙上电灯棒的开关,摸着摸着,不知道是什么突然间砸到了她的脚。
这个胆小怕黑的孩子被砸到脚上的东西给吓的哇哇大哭,不停的喊着爸爸妈妈,急急忙忙的跑出大厅门口。
直到跑到家门口,看着路灯散发的奶黄色的光,她才感到安心,她走到大门口的路灯旁的长条石凳边坐下,也不敢回家,就在那里坐着等着父母回来。
这时,她家对面常年紧闭的大门打开了,一个大约九岁,十岁长得极为精致,穿着打扮也极为帅气的男孩从门里走出,若不是他那残疾的左手,他简直就像是童话里的天使一样完美。
他先是看了看四周,没发现有什么人,他这才松了口气。
他默默走到他常坐的长条石凳边,看到被路灯的电线杆给挡住的韩暮羽吓了一跳。
顾辰看了看蹲在路灯下的女孩,愣了下他是真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个小女孩。
他看着坐在石凳的女孩儿,默默将自己残疾的左手背到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