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卿伏在桌上,手指捻着薄薄的纸,眼里的光沉沉浮浮。
咔——
细碎的声音响起。
半趴着的女孩抬起头来瞧了瞧四周。
咔哒。
又是一声。
这次她总算寻到了,是她面前的玻璃,她撑起身子看去,罪魁祸首正站在楼下朝她招手。
嘴唇一张一合。
风呼啸而过,隔得虽不算远,可风实在过于张狂,她有些听不清,只能从他的口型中勉强分辨出来几个字。
下来。
她默默的立在窗前,就这么瞧着他。
这种时候,苏云卿其实是不愿见他的,知道了父亲的死因,如同当头一棒重重的落下来,她自是不信的,并且也瞧见出几分端倪来,只是这事该如何她还没有头绪,理不出一个所以然。
母亲那里是必不能告知她的。
算了,不要牵连到其他人,她起身拉开门。
“卿卿,你在家啊!”陈嘉芸系着围裙,举着一双湿漉漉的手站在厨房门前看着她。
“嗯。”苏云卿一只手悄然背到身后暗暗掐着手心的软肉,挤出一个生硬的笑来。
“那会我叫你怎么不理我?”陈嘉芸侧头看了眼砂锅里的汤,没注意到她的表情。
苏云卿含糊的应了句“睡着了”,又说了自己要去趟书店便一溜烟闪出了门。
留下陈母一个人在后面喊着:“别去太久,一会该吃饭了。”随后又响起凌乱的步伐。
“你先吃吧,不用等我。”空气中传来女孩微哑的声音。
……
苏云卿磨磨蹭蹭的下了楼,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勉强收起自己的情绪。
喻子说穿着一套蓝白相间的运动服斜倚在花坛旁边的大树枝干上,见她挪着小媳妇的步子半天走不过来,大步走到女孩面前。
“你怎么了?”
他低头看着她。
“没有啊!”苏云卿抬起头来,笑的明媚,偏那双肿胀的眼睛出卖了她。
喻子说定定的看着她,白净细嫩的小脸上那双红肿的眼睛尤为显眼,细看眼里还有未退的血丝,平日里含着几分妩媚的眼角此时却泛着微红,看的他心口处钝钝的疼。
他抬手轻轻的碰了碰,苏云卿下意识闭上眼睛,一时只觉眼皮酥酥痒痒的,忍不住颤动了一下。
“要去书店吗?”他没再问,退开几分。
“嗯。”
苏云卿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瞧着她这般模样,他没再开口。
一路上苏云卿都只是低着个头默默无闻,喻子说悄悄盯着她,也不说话,静静在她旁边走着。
进了“港湾”,男孩却推着她往窗边的小沙发上去。
“不是来看书的吗?”她看着忙前忙后给她又是泡花茶,拿点心的男孩皱起眉头。
喻子把热气腾腾的花茶放到她面前的小茶几上,又将那叠精致的点心放到她手里,然后在口袋里掏啊掏掏啊掏,掏出一把五颜六色的小糖来,一股脑的全放到她的衣兜里。
“今天不看书了,咱们就闻着书香,品着花茶,吃着点心。”
“你……”苏云卿低下头看着自己鼓鼓的衣兜,有些说不出话来。
“可以和我说吗?”喻子说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眉眼温柔,声音更是温软的不像话。
苏云卿觉得好不容易憋回去的鼻子又酸的不像话,眼前这个小心翼翼的男孩哪里还有平时半分冷漠的样子,他这样,轻而易举让她溃不成军。
这一世的他,对她太好了,好到她几乎以为这是一场梦,不愿醒来。
“卿卿,难过就哭出来吧,我在。”
苏云卿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以手掩面,哭的泣不成声。
良久。
她张张嘴,沙哑的声音响起。
“李城南告诉我,我父亲他死了,是自杀的。”
自杀?
李城南为什么要如此对她说,且不说她父亲绝不是自杀,而且李城南作为一个教官对着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说这么残忍的事又是何意?
又或是,他根本不是李城南,自那次笔迹事件后他就暗中调查李城南,得知他果然有一个双胞胎弟弟,两人长得无甚差别。
只是,李城南为人正直,他那弟弟却是鼠蛇之辈,整日流连在酒吧网吧,除了流连女人就是泡在游戏里,最近还打着李城南的名号做出些伤天害理之事。
李城北这个人他上一世就知道,所以上次才引导苏云卿不至于太过误解李城南,但现在看来,他也分不清出现在他们学校的到底是李城南还是李城北。
可李城北如何会知道这些事?
“可以细说吗?”
苏云卿侧头看着他幽深的眼睛,那里似乎有一个小漩涡直把她吸附进去。
她开了口把汇演后的事情从头到尾不差一字的说与他听。
“卿卿,你莫信他。”
“为何?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听他告诉你的事,总觉得处处透着诡异,话是他说的,是否真实就只有他本人知道了。”
“他在,说谎?”她坐直身体。
从学校回来,再到家里,她一直觉得有什么不对,但父亲自杀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打击太大,她根本没有心思过多的去思考,只顾着伤心了,现在喻子说的话一语点醒梦中人。
“确实有很多奇怪之处,我父亲的笔记里有一篇是关于他的,可他与我说时根本就没有提及到我父亲笔记里那些事。”
“你父亲有记录日期的习惯吗?”
“应当是他八月十四的发生的事,但他是在八月十五才记录下来的。”
“八月十五?”喻子说心里一颤,装作疑问的样子。
苏云卿看他不知所云的模样,将父亲和她们约定的事情告诉他。
喻子说点点头,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窗外天色渐黑,路灯有规律地亮起来,橘黄色的灯折射到玻璃上。
“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家,你回去再仔细翻翻你父亲的笔记,看还有什么遗漏的,我托人去你父亲出事的那个医院查查。”
苏云卿放下碟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笑的有些勉强。
“谢谢。”
这下轮到喻子说不开心了,他的笑容收了几分:“跟我不必客气,是我,想要你开心。”
今晚她一直闷闷的,从今天下午看到她蔫哒哒的回家时他就知道他的卿卿不开心了。
他看不得她难过,所以早早的把爷爷骗走了,又顺走了他藏着的花茶,做了小点心想哄她开心,可他没想到竟是李城南把她找去,说了这些蒙骗她,伤她心的话。
可他又不能直接说那些都是李城南那厮编的,他还没做好告诉她一切事情的准备,所以,他只能引导她往好的方向去,让她不至于太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