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清泉离了赵煜轩,回到程无双旁边。程无双冲石清泉一笑,说道:“聊得蛮火热呀,怎样,他是什么人啊,穿得那么邋遢,却那么随意?”
“哎呀,你问他啊,他是我的新朋友。”石清泉假装不明白。
程无双其实大抵已排除赵煜轩的嫌疑,但却是想知道他们两个之间说了些什么。于是,便搬出事前约定的三条出来,石清泉只得一五一十地,把谈话内容告诉程无双。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皇亲国戚家也不例外。”程无双听完石清泉所说的家世,不禁感慨道。
“王侯将相不都是这样,妻妾成群,你看左相七十多了,还要纳个十六的小妾,相府里不知道有多少难念的经呢!”石清泉说。
“这你就不清楚了吧。靖王可不一样。”程无双把靖王唯有一妻一子的事告诉石清泉。
“嘿,想不到,这个王爷还有点意思呢。”石清泉对靖王顿生好感。
程无双暗笑自己的多疑,看到石清泉一脸欢快的样子,她心里突然冒出一个问题。
“对于你,有个问题,我一直不解。”
“你也有不解的事?且说来听听。”石清泉爽快地回道。
“你刚经历了一场大变,怎么就像没事人一样了?你切不可强颜欢笑,相信我,这只会让你更难过。”程无双真诚地说。
“谢谢你,程姐姐。我没有强颜欢笑,我只是在那一瞬间觉得快乐而已。我从也没有忘记爹娘的仇,晚上,我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感觉这仇、这恨就像一把锯子在慢慢把心锯成粉末。”石清泉边说着,眼睛渐渐开始湿润。
“仇恨是心邪,你只会越陷越深。《刑律》有文:杀人偿命,我一定会将杀你爹娘的凶手绳之以法。但我希望你走出心邪,回归本我。”程无双凝视着石清泉。
石清泉听罢,擤擤鼻子,收起眼泪,感激地嗯了一声。
听到这声嗯,程无双第一次对石清泉笑了,气氛又轻松起来。
“不过,我又一个要求,程姐姐。”石清泉突然跳出一句。
“什么要求?”程无双有种不详的预感,不知道这个机灵鬼要出什么花招。
“晚上,能不能跟你睡一张床。我真的好怕呢。”
“滚!”
几日后的一个晚上,两人正在住处歇息。突然,一个石头似的东西,从窗户里飞进来,叭一声落在地上,滚到石清泉的脚边。
“谁?!”石请泉惊叫着奔出去,寻找投物之人,可早就没了人影,只有几丛绿竹随风摇摆,发出“沙沙”之声。
石清泉扑了个空,回到房间时,程无双已经在检视投来的物体了。
这是一个被丝质手帕包裹的石块。程无双察看石头一番,没有任何发现。她又慢慢将丝质手怕铺开,洁白的娟面上,赫然写着一行黑字:今晚子时,湖心亭见”。手帕右下角是一只黑色鸣蝉。
程无双与石清泉相视一眼,石清泉眼里透着困惑和疑虑,她并不知道是何人邀约。程无双则有些紧张,蝉是隐秘在王府的六瓣梅奸细,她这么做有何用意?
程无双正思考着,石清泉在一旁打断她:“程姐,我们什么时候出发?要带武器么?”
程无双看到石清泉跃跃欲试,白了她一眼:“这种事就不劳烦石大小姐了。”
“诶,看你说的。多个人去,多双手嘛。”石清泉反驳道。
“你去只会坏事,我一个人去!”程无双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
“不行!你一个人太危险!我绝对不能让你独自前去的。”石清泉也坚决地回应。
“石大小姐,你跟我去,只会让我更加危险。你又不会武功,真交起手来,我还要留个心眼照顾你!”
“可你不是说过,敌暗我明,在王府一定不能单独行动吗?”石清泉不满地抗辩。
“那我也说过,必须听我的指挥,否则,你就回刑部呆着去!!”程无双祭出了最后一招。
石清泉气冲冲地说道:“又来这一手,你迟早会后悔的。”说罢便闪到一边不再言语。
打发了石清泉,程无双拿着那方手帕,仔细研究。
手帕乃女人用物,蝉会不会是个女的。可这帕上的字却写得浑圆粗厚,力道十足,看着倒像是男人的手笔。她思来想去,也没个定论。
瞎猜什么呢?晚上会一会就都知道了。想到这,程无双把手帕塞紧口袋。
今晚若去,要不要通知靖王呢?之前,她就直接拒绝了王爷的请求,现在,何不做个人情,把这事丢给靖王,缓和一下与王爷的关系。
程无双又把手帕从口袋里取出来。她想起现场发现的那柄六瓣梅徽记的匕首,六瓣梅既然杀了石氏一门,紧接着又要谋刺靖王,靖王和石氏血案也有联系吗?“蝉”冒险邀约,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呢?
程无双低头看看手中的白帕,最后打定主意,瞒着靖王,独自赴约。
程无双深知此行的危险,离子时尚有些时候,她还可以做些准备。
她取出皮甲背心,套在里衬外,再穿上蓝紫色的捕快服。从墙上的葫芦倒出一粒金色药丸,送入口中,服水吞下。又取出一截棉纱,放入一盆黄色的药水中,泡至发黄,再将绵纱捞起,罩住口鼻,做完这一切,时间已不早。
程无双推开门,离开前,取出钥匙将门反锁,以防石清泉偷偷跟过来。
湖心亭在王府花园的湖中央,此湖非常宽阔,可供七八条龙舟竞渡。湖心亭立在中央,就像碧玉盘中间的一个小米粒。
程无双站在湖边举目眺望,小亭的影子都看不见。这亭平日无人居住,只是给靖王及其客人用时钓鱼用,赛龙舟的时候,也有人到亭中观看。
程无双沿湖边走着,希望找到条游船或画舫。事不凑巧,她偏就没看到一条游船,毕竟临近子时,夜已深,船只都进坞。
程无双无可奈何,只得将皮甲脱下,扎成一个气囊,借着气囊的浮力,泅渡过去。好在湖水并不冷,她凭着感觉慢慢向湖中央游去。
湖大而广,虽然水很平静,但要想划到湖中心也是颇为不易。程无双奋力划水,借助苍白的月光,她终于看到了一个孤怜怜的黑影。
程无双游到亭边,沿着石砌的墙壁慢慢摸索,总算摸到了台阶。借助月光,她小心地向亭台走去。
亭台里空无一人。程无双把皮甲收起,穿在身上。这亭子不大,单层,没有任何可以埋伏的地方。
程无双找个石凳坐下。已将近子时,再过一会,蝉也许就会现身了,说不定,她正在水里看着她呢。
程无双浑身湿漉,经湖风一吹,冻得只打颤,过了不到一刻,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程无双索性从石凳上站起,将随身携戴的短刀搁放在石桌上,跳了两下。
又过了三五刻,程无双身上的湿衣已被湖风吹干,湖水在微风和月光共同作用下,泛起粼粼波涛,湖边的柳枝随风轻摆,树上的鸟儿在巢里安睡,不放出一声鸣叫。她耳边只有几声蛙鸣和蝉声。
这景虽美,但程无双却无心情观赏,她不时环顾四周,生怕漏掉什么动静。
月亮已开始往山下坠。程无双变得烦躁,她在亭子里来回走动,之后又坐下用手指无聊地敲打石桌,发出“哒哒”的声音。
这个蝉尽如此不守时,程无双暗骂道。江湖盛传六瓣梅言必信,行必果。没想到蝉却是日此这般,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月已下山,早就下半夜。程无双感觉不对头,她头脑飞转,再次回忆今天发生的一切,从收到飞石传书到自己赴约的整个过程。
不好,怕是中计了!
程无双猛地一拍石案,连短刀都没拿,跑向亭边,冲湖水飞身一跃,飞快地向湖岸游去。
程无双飞奔到所住小院,双手一摸,摸不着门锁!她猛地一推,“哐当”一声,门向两边飞去。
程无双冲进屋内,“石清案!石清泉!”她顾不得王府夜间不准大声喧华的禁令,咆哮着高喊,向石清泉休息的内屋。
跑去。
内屋里床铺、被褥衣物、家具整齐摆放,唯独不见石清泉的踪影。程无双细细察看了一番,没发现血迹。随后,她在桌上发现一张纸,上面写着:明晚,老地方见。
程无双悬起的心放下了,看来石清泉还活着,只是对手这招调虎离山着实让她有些窝囊。
程无双觉得自己低估了蝉,再去湖心亭,她绝不能孤身一人,必须通报靖王一声,还要跟刘谨联系一下。
靖王刚被解除禁足,在他案前左边放着左心华的画像,右边放着户部呈报的上月各地上缴的明细。他拿起明细,剑眉紧锁,凝视无言。
门外通报程无双到访,靖王点头微笑,表示同意。程无双一进来,就详说了事情的经过,并向靖王展示了飞石之书、字条等证物。
靖王静静地听完程无双的话,心平气和而又略带惋惜地说:“程大人如果早一点告诉我,这些事就不会发生了!”
“下官,下官,只是......,王爷,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明晚的湖心亭之约。”程无双自知理亏,赶紧扯开话题。
“明晚,她也不会来。”
“哦,王爷何出此言?”程无双越来越听不懂。
“因为,这信是我派人留在桌子上的。”靖王指着纸条得意地说道。
“什么?”程无双瞪大了双眼,吃惊地看着靖王。
“不但纸条是我留的,连飞石之书也是我派人做的。”靖王笑道。
“你做的?!”程无双越来越听不懂了,随后似乎又有了些头绪,她试探地问:“那石清泉也是王爷......”
“不错,是本王派人做的。”
“你,王爷,这是为什么?!”程无双惊讶、愤怒、完全无法理解地质问。
“还记不记自己说的那句话?”
“不知道王爷指的是哪一句话?”
“刚来府上的时候,本王请程大人协查六瓣梅,大人当时是如何回答的?”
程无双眉头一皱,莫非......
见程无双不言语,靖王说道:“看来,程大人是真不记得了。不过,本王还记得,大人当时说,来王府是受刘尚书之命调查石府血案的,不是来给本王当保镖的。是也不是?”
“原来如此,下官所说确实欠妥。但现在关系一条人命,还请王爷大人大量。”想起石清泉生死未卜,程无双现在不得不低头。
靖王哈哈笑道:“你的同伴暂时没事,程大人放心吧。”
“但不知王爷如何才肯放过那个姑娘?”
“程大人是聪明人,应该清楚本王想要什么?”靖王从桌前站起,走近程无双。
“你想让我帮你揪出卧底?”
“不错!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
没想到被靖王摆了一道,程无双气不打一处来,“王爷这样逼人就范,是不是有失身份。”
“程大人所言差已。那块石头,您完全可以交给本王,是您自己非要管闲事,怪不得别人。怎样,湖水冷不冷?”靖王怪里怪气地问道。
事到如今,生气也无济于事,程无双冷静地回答:“湖水暖和的很,王爷的事,下官应了。下官的事,王爷可不能忘咯。”
靖王没料到程无双如此嘴硬,他歪着头看看面前的娃娃脸,“放心,只要程大人替本王揪出卧底,本王立刻放人。”
“好,一言为定!”
“程大人,本王还有句话要说。”
这个王爷真啰嗦,程无双心里骂道,嘴上只能附和:“王爷请讲。”
“靖王府是本王的地界,纵然你是朝廷命官,在王府一天,就要守王府的规矩,听王爷的命令。”靖王眼里露出凶光。
“下官明白!”程无双极不情愿地挤出一句。
“飞石传书,你瞒着我去赴约,本王可以绑了你的同伴。你若按纸条所言,明晚再去湖心亭,本王可以要了你的命。程大人,以后在王府做事,不要背着本王,明白?”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