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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秘密

童正和罗北在校门口站着,季明泉拉着我风风火火穿过甬道。罗北一看到我们,就收了笑脸,面无表情地朝校门外望去。我冲上去打了他一下,“哥!”我看着他,希望得到一丝温度。

但他只是招呼着我们,“走吧,别迟到了。”我一头雾水跟着他们来到了烤肉店,邓冬已经站在门口等我们了。

天越来越冷,日头也落得越来越快,傍晚时分天已经有些要黑的意思了,上班族挂着疲惫的脸在街上穿梭,急急忙忙地赶回家的车,穿校服的学生无忧无虑地在奶茶店或是面包店门前等号。当学生的时候总觉得有很多苦恼的事,直到长大了才怀念起学生时代的生活。最大的事就是学习,放学后便三五成群地涌出来,奔向喜欢的美食店铺、文具店、漫画店,家里有父母操持,饭菜都已做好,只要回家,只要想着早点回家就够了。

此刻,我们的大事就是邓冬的秘密。

邓冬穿着文艺的亚麻短袖和藏蓝色九分裤,店门口的灯光打在他身上,柔和而温暖。他笑意盈盈地拉着我们进屋,这个初识的地方,如今高一大半学期都已经快要过去。

落座后,我立马冲着邓冬发问,“说!招来!”

邓冬笑着看了眼服务员,“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其他的都老样子。”这是我们五个约会的秘密基地,他轻车熟路地点着菜。“哦,对了!再来五瓶啤酒。”

“为啥要喝酒呀!”我看着他。

童正用热水涮了涮杯子,给大家倒着热水,“你呀!还没看明白吗?”

我看着邓冬,邓冬笑着说,“告诉你吧,其实我没有病,我都是装的。”

“装的?”我吃惊地反问到,又觉得早在意料之中,“本姑娘早就知道啦。”

“那刚才是谁一直在问?”罗北喝了口水,悠悠地说。

“问问怎么了嘛。”季明泉直接回道。

“就是,问问怎么了。”我瞥了一眼罗北,埋怨他不太友好的语气。“可是,为什么呢,邓冬?”

邓冬搓了搓耳朵,指着童正认真地说,“还得多亏我的童女侠。”服务员把菜碟依次放在桌子上,小圆桌马上就被堆满了。邓冬边摆盘子边说,“哎,那天语文老师撕了我的画,我是真伤心了啊。本来我就想着在学校里混混日子安慰我爸妈,日常还是以练习画画为主。谁知道!她就给我撕了,我当时在画人像,已经画了一半了。”

我们看着邓冬,邓冬两手交叉着摆在面前,继续说,“我当时就想和她大吵一架!直接退学算了!被童正拉住了。后来…晚上我们在图书馆,童正开导我,如果我那样做,不仅我父母肯定不会同意我退学,会找各种关系把我留在这儿!而且我将来在学校里生活也不会开心的。”我们都没说话,仍旧看着他,我心里暗自佩服童正,不愧为邓冬的女神,哦不,女侠。

“然后,我们俩就突然想到了病退,我要是生病了,发疯了,就不得不退学了!”邓冬得意洋洋地笑着。

“所以你们就想到了装疯卖傻?”我吃惊地看着童正,“他不上学他干嘛呀!”

“你别急啊,罗柔。我知道,按我们平常的想法,学生就一定要在学校里学语文英语数学。可是!对于有些同学来说,他们有自己的兴趣啊!邓冬对画画不仅有兴趣还有天赋,与其让他在这里腐烂,不如让他更自由地奔跑。”童正的脸上写满了憧憬和向往,罗北点了点头。

“我们早就知道他是装的了,但是相信他有他的原因,所以都在等。”罗北看着我说。

“嘿,你是预言家了?你咋知道?”看他一脸未卜先知的样子,我决定泼他的冷水。

“我陪他去的医院,我能不知道?什么毛病没有。中午问他吃啥,还张罗要吃这家烤肉呢…”罗北笑着看我,“你说他有没有病?但我决定替他保密啦。”

烤锅刷了油,滋滋啦啦烫出香味来,满桌的美食诱惑着我,但我却感伤起来。邓冬终于拥有梦想了,可他也要离开我们了。

我不说话了,邓冬看出了我的心思,转向左边拍着我的肩,“别难过啊,小喜鹊。应该替我高兴!这么多年了,我从没像现在这么轻松过。而且我们会一直保持联系的,毕竟…还有童童呢…”他脸红地笑着。

“童你个大头鬼。”童正坐在我边上,往锅上夹着肉,也脸红了。

“梦想真是个好东西,有梦想真好…”季明泉在邓冬对面感叹着。

“对,老季,有梦想很好。兄弟们,过去我顾及太多,太懦弱,已经耽误了几年学画画的时间了,我再也不能等了,否则梦想就真的只能想想了。我想趁着这两年去北京找个好老师认真学画画,然后,我打算出国。”

“那你,还回来吗?”童正的笑容散去,一脸认真地看着邓冬,小声地问。

我们都安静了,鸡翅刷了黄油,在锅上炙烤,发出些许声音。邓冬却笑了,大笑起来,“我当然回来!你是不是舍不得我!”

邓冬笑着说着,童正就哭了,“我只是怕没有人来给我送鸡汤!没有人被我打!”

他们俩一个笑,一个哭,我们的心揪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我夹了好多肉蘸着干料,只是一个劲低头吃。

“不许哭了!我肯定会回来的。我留学完,就回来找你,你不是还说要给我一直当模特吗?”邓冬给童正擦着眼泪,童正一下子就小女人了,眼睛红了,身子抖了,抽噎不停。

“哎呀,那得多费墨水啊…这么黑。”我吃着肉并不抬头。

她一下就笑了,伸手就来掐我,不如往日妙语连珠来骂我,竟然害羞地话也说不出,只是张着嘴。我顺手塞了块牛肉到她嘴里,终于饭桌上不再压抑。我们都知道邓冬喜欢童正,童正也喜欢邓冬了,但大家都没有说出口。

我们喝了啤酒,五个玻璃瓶子碰得叮咣直响,那一刻我们为友谊干杯,为爱情的萌动干杯,为青春干杯,为虚无缥缈又充满吸引力的梦想干了杯!好像砰瓶儿的声音越大,友谊就越坚固!爱情就更能实现!青春就更畅快!梦想,就更能实现!

“那么,干杯!”邓冬最后一次提酒,就意味着道别。我们并没有拖泥带水,笑着,五个瓶口碰在了一起,“干杯。”

邓冬走了,我们回了学校。语文老师撕掉的那幅画是邓冬笔下的童正,邓冬画了一幅新的送给童正,说等他回国,邀请她当他一辈子的模特。

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起初少了一个人,我们四个走在一起总觉得孤单,久了便也习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邓冬勇敢追寻梦想的缘故,邓冬走了以后,罗北变得越来越爱写诗了。他也更喜欢和陆榆说话了,每次上课我都故意把罗北的桌子往后拱,渴望得到他的注意,也希望他停止和陆榆交流。

“你看这首诗,写得真不错,完完全全地写出了主人公对暗恋之人的向往和期待…”陆榆又开始和罗北说话了。

“恩,你读得很不错啊,这首诗的意象确实用得特别棒。”

“哐!”一声巨响,罗北的桌子生生地怼到了胸前。

我回头探出身去,瞪着他说,“对!不起!”罗北静静地看着我。

季明泉放下书本,立刻转身看着陆榆,“不小心撞一下怎么啦,这么多事情啊?”

“她撞的是我,和你有什么关系?”罗北看了季明泉一眼,尴尬地回了一句。陆榆被吓到了,在一旁不说话。

我哼了一声就拉着季明泉转过身去。罗北和我说话的次数变少了,也不爱和我分享心事,他的新诗都拿去给陆榆品尝,不,应该说陆榆经常找着要读他的诗。我承认季明泉天天围在我身边,每天送这送那,我确实冷落了罗北,但看到他和陆榆亲密的样子,我的挫败感和占有欲一下子升腾,烦躁不安。

每天上课听到他们两个在后面说说笑笑沟通学习,我就根本不知道老师讲了什么,心里骂了一万遍罗北。陆榆相貌平平,但学习十分努力,每天都泡在书里和罗北的诗里。她曾在宿舍里对我说,“我好羡慕那些漂亮的女孩子呀,我只能努力学习,才能被看到。”其实在我心里也有一丝这样的想法吧。

“罗北,这次考试,我一定会超过你的哦。”

“那你加油咯。”

“好,如果我超过你了,你就要送我你的手抄诗集。”

“好,答应你。”

他们又在后面说话,罗北的“答应你”说得特别大声,不过这次我没有拱桌子,我倒想看看陆榆怎么超过罗北。语文老师在讲台上咳着,眼睛瞟来瞟去,表示对窃窃私语的不满。包租婆不再那么凶了,来到我们班上课时似乎总带了一丝愧疚之意。

下课时我摔了几本书到罗北桌上,“顾罗北!你得辅导我。”

“找你同桌啊。”罗北停下了写字的笔,陆榆在罗北边上看书,全身都伏在桌面上,蜷缩得娇小可爱。

“你是我哥!”我生气地又摔了一下。

“你同桌挺厉害的,什么都能办到。”罗北还是面不改色地看着我。

季明泉冲过来,赶紧收拾起我扔在罗北桌上的书,“别别别,小喜鹊,我会呀,啥不会,你找我!”

他扶着我的肩,想把我带回座位上,我更加生气了,一把打开他的手,“关你什么事儿啊!我在和我哥说话!”

季明泉不说话了,抱着我的书放到了我桌上。我自知态度有些过激,咬着下嘴唇杵在原地。罗北看出氛围不太对,赶快站起来,把我推到座位上,“行呀,我知道了,你就是撒娇!你什么不会啊,那么聪明。”他竟开心起来,笑着安慰我。

我看到他终于笑了,竟落下眼泪,我哭着看他。我和罗北暂时冰释前嫌了,虽然,战争不知何时候爆发的,我们以为彼此不在乎对方了暗自较劲。但就在他看到我因他不理我而生气的那一刻,在他明白我是故意撒娇的一刻,隔阂就消融了。我的心里罗北是重要的,罗北心里我也还是那个小喜鹊。不露痕迹地,我暂时不再嫉妒他和陆榆的交流,他也宽容了我和季明泉的亲密。

期末考试就要到了,陆榆果真很努力,全班都知道了她要超过第一名顾罗北,她不能输,输了就更丢脸了。

晚自习过后,校园里几乎没什么人了,我溜去小卖部买当天的刮刮乐,如果一天不买,我绝对睡不好觉。

超市老板看到我,笑嘻嘻地,“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

“笑话。”我自顾自拿起一版刮刮乐,抽出一张,把剩下的放在了附近的打印机上。

超市里三三两两晃着几个人,买水,买零食。打印机上零零落落放了一些小卡片,我好奇地拿起来看,“老板,这是啥?”

“哎,你怎么随便乱翻呢!不要乱翻打印机的东西。”他一把抽过去,落下一张在我手里,我一个缩手,藏起了那张卡片。

“这是什么!”我警惕地盯着他,他急得鼻子皱出了好几道纹。

“哎呀!你问这干嘛呀!”

我跳到他的凳子上,把卡片举得老高。看着看着,我就发现了事情的不对,我跳下来跑到老板面前,他捂着眼睛叹气,“你可真是的!”

“这到底是谁的?”我揪着他的衣服,死缠烂打。

“你别问了吧,小祖宗,再给你张刮刮乐行不?”他央求着,超市里的同学已经走光了,就剩我和他,宿舍快要关门了,在关门之前我必须知道这是谁的。

“不告诉我?可以啊,我把这张卡片送到校长那儿,你这小卖部…”

“别!我说!”他用力地推了一把眼镜,努力睁大他的眯缝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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