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最推理》2015年第0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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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份的头一个银行休假日,事务所格外清闲,里克带着助手哈尔先生一同去了露天市场。
老侦探准备给会客室的古董桌子配一个略矮一些的装饰凳——现在的桌子瞧上去太严肃了,应当配上这么个凳子,再摆上一束花……简直完美极了!
助手哈尔是个有着浅金色头发的英俊青年。
“哈尔,你该瞧瞧这个,模仿波旁时期的产物,不过颜色有一点旧,如果我们买回去,翻新可能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你怎么看?哈尔?哈尔你在听吗……”
哈尔的目光停留在旁边的摊位上。
那里乱七八糟堆了许多旧书,其中有个散落了的软书皮,深红色,书脊上印着作者的名字:
佩崔克·罗兰。
青年伸手在书堆里翻弄了很久,才找到里面对应的内页。
他把内页重新夹到封皮里面,又把边角磨平,从怀里掏出了两美元,对摊主说:“我要这一本。”
老侦探结束他的讨价还价后,看到年轻的助手站在阳光下,手里捧着一本红色封皮的小说。
“里克先生,您那时候说,您认识我的祖父,还说我的祖父年轻的时候曾经创作过小说……”
里克眼里闪着戏谑的光芒:“我打赌你那会儿一定在想:这老头儿准是老糊涂了。”
哈尔没有回答,只是将手里的书递了过去。
里克接过了书,眯起眼睛瞧了瞧封皮上的字,也略微有些讶异,说:“你居然找到了这个!”
哈尔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这是我祖父的教名,名字很不常见……所以这个真的是他写的吗?”
里克感慨地抚摸着封皮:“哦哦哦,那是大萧条时期的事情了,那时候,你祖父的棉造物产生意不景气,为了寻找新的商机,于是千里迢迢去了巴黎。”
哈尔说:“您那时候也在巴黎?”
里克无不自豪地说:“我那时候正是邦索神学院的学生呀,你的祖父借住在学院旁边的旅舍里,我们也正是这样认识的……”
金发青年忽然站定,说:“里克先生,如果您不介意的话,下午的打扫,我想放到晚上做。”
里克抬起头。
青年用温柔而坚定的声音说:“我想读一读祖父写的书。”
里克看着他。
金色的头发,蔚蓝色的眼睛,挺直的鼻梁,啊,和他是多么的相似。
“当然可以,我的孩子,”里克柔声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就请读给我听吧,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他写的故事了。”
我的朋友,弗里埃先生,是位极其聪明的朋友,虽然及不上我的另外一位朋友那么聪明,不过在普通人里面已经算是顶聪明的了。他刚刚开始筹备婚礼的时候,发生了一桩特别奇怪的事情,连他这样有头脑的人也束手无策,只好求助于我。我和我的另外一位朋友,R先生,同时接到了来自他的邀请,于1937年的夏天,来到了马赛南部的一个小村庄里。
——佩崔克·罗兰《弗里埃先生的婚礼》扉页章
下午的阳光很棒,哈尔的声线低沉而富有磁性,老侦探坐在靠近窗台的沙发上,安安静静地听着,听到后面甚至微微眯起了眼——你无法分辨他究竟是太入神,还是已经睡着了。
书大约两英寸厚,章节很长,文字繁冗,充斥着无用的景物描写以及大段的主观评述与抒情,读完第一章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哈尔站起来,陪老侦探去对面街角喝了一杯下午茶。
期间,他整理了思路,仔细回忆了一下方才阅读的大体内容。
这本书虽然被起名叫做弗里埃先生的婚礼,但是实际却全部是以他祖父佩崔克以及那位神秘的R先生的视角出发的。
弗里埃先生1917年出生于马赛一个商人家庭,1934就读于巴黎高等美术学院,因此得以与当时旅居弗朗的佩崔克以及R先生结识。
三人谈不上至交,但无疑属于特别谈得来的朋友。1936年底,弗里埃结识了来自托斯卡纳的富商小姐柯赛特,两人正筹备婚礼。
事情正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一位当时在巴黎十分有声望的律师尼恩先生忽然登门造访,向这位小商人的儿子宣读了一份奇特的遗嘱,声称他已成为高达360万法郎遗产的继承人。
遗嘱的签署人是一位刚刚去世不久的年轻贵族格塞·布里萨克。最不可思议的是,对于弗里埃来说,这完全是一位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遗嘱中明确指出,希望他亲自前往马赛,在当地的法院办理相应的手续,接受一些房产。
宣读完遗嘱后,尼恩借故留下,和弗里埃聊了一会儿天,然后暗示,在马赛,他可能会遇上一些“小麻烦”。不过同时这位信用素来良好的律师也信誓旦旦地保证:“布里萨克家是非常正派的贵族家庭,所有的麻烦都可以经由正当途径解决。”
惊愕过后的弗里埃先生苦恼万分,思考了一阵就打消了将这件蠢事告诉未婚妻的念头,他于当天晚上,拨通了两位好友的电话。
对此,哈尔的祖父佩崔克是十分热心的,不过R先生明显就没有那么好的心肠了。
“反正我是不会去的,”他斩钉截铁地说,“这事儿听起来就麻烦极了,不是吗?”
佩崔克记录这段的时候显得十分愤慨,不仅将R先生说这句话的语气描写得惟妙惟肖,甚至还专门花了一定的篇幅来斥责他的无情无义。
哈尔猜测这样的絮絮叨叨R先生当时一定也亲身感受到了,因为接下来的章节话锋一转,已经开始描写三个好朋友和律师先生一行四个人是怎么从巴黎搭长途火车前往马赛,以及沿途风景有多么优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