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中华传奇》2010年第05期
栏目：拍案惊奇
风急，雪飘，大地一片苍茫。
寒江冰冻，蜿蜒曲折，盘绕远去，天地似乎凝成冰雪一色，凄清孤寂中透着无边的萧瑟。
老树枯枝，斜伸向天，在寒风中摇摆狂舞，仿佛沉沦在炼狱之中不甘的冤魂张开干枯的鬼手，向着苍天发出凄惨尖怖的绝望嘶吼，凭空增添了难言的忧郁和丝丝幽冥的阴寒。
一小片稀疏的寒梅三三两两围绕着一排低矮的茅屋，梅花满树芳香，空间暗香浮动，洒脱而淡然。
急骤的蹄声远远传来，铁蹄过处，敲碎了一路冰凌，踢起了一路散雪，马上一紫衣人，年轻潇洒，散发披肩，迎风飞舞。
马是骏马，混身雪白，目光却有如火焰，剎那冲至门前，轻嘶声中后蹄一挫，前蹄一扬一落，紫衣人已身形落地，
来人年约二十六七，身材适中挺拔，一袭紫衣质料高贵，剪裁合身，满头乌黑长发用一根同样质地的紫色束带束着，随意的披在脑后。白皙如玉的脸庞上，两只眼睛光波流转，鼻如悬胆，唇若涂朱，高贵儒雅中透着隐隐的冷傲与飘逸，正是素有“箫剑双绝”之誉、名震江湖的名侠“潇湘夜雨”萧湘。
“萧大侠？”早就候在门外，一脸担忧与紧张的老家人一瞥之下，顿时喜形于色。
“不敢，正是萧湘！”颔首为礼，萧湘含笑道：“敢问老伯，千老爷子可在？”
“在在，萧大侠请！”似乎突然间想起了什么，老家人脸色一变，忙不迭地请萧湘入内。
“来者可是萧老弟？”刚刚踏入院中，响亮的嗓音中一个身材瘦削，须发皆白的老者已然含笑急步前迎，亲热的握住了萧湘的双手：“萧老弟箫剑双绝，威震江湖，可惜缘吝一面！今日得见，足慰平生啊。”
似乎微微一怔，萧湘眼中的异色一闪而隐，诚恳的道：“‘寒江钓叟’千老爷子侠肝义胆于前，萧湘实不敢当此谬赞。不知道老爷子千里传信，唤萧湘何事？”
千飞绝微微一叹，脸上隐现重忧，欲言又止，苦笑道：“萧老弟旅途劳顿，请入内一叙！”
此时明眸皓齿的青衣少女已亭亭玉立于正堂，千飞绝慈祥地一笑，招手道：“雪丫头，还不快过来拜见名震江湖的‘潇湘夜雨’萧大侠。”
目光一凝，萧湘但见青衣少女身材纤细，脸如鸭蛋，眉如远黛，黑潭似的大眼睛闪射着聪慧的光芒，一只拳头大小，振翅欲飞的淡黄色蝴蝶结拢住了瀑布一般的长发，双手白皙修长柔若无骨，不失为一位绝色佳人。
转顾萧湘，千飞绝老脸上疼惜之色溢于言表，道：“萧老弟，这是我已经过世的结拜三弟柳西风之女柔雪。”
萧湘礼貌的颔首为礼，却并没有说话，他知道，千飞绝不会无缘无故邀自己前来，柳柔雪更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
雪白的纸柬，鲜血勾勒的蝎子，落款四个血淋淋的大字“血债血还”，除此之外空无一物。白底血影，分外醒目，却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妖异。
萧湘一头雾水，柳柔雪亦是一脸疑惑。
叹息了一声，“寒江钓叟”千飞绝苦笑道：“萧老弟一定奇怪千某因何急邀老弟前来，这张纸柬又有何玄虚吧？”
微微点头，萧湘道：“敢请老爷子明示。”
目光苍茫，千飞绝声音亦显得有些飘忽不定：“这一切还得从二十年前说起，其时江湖上有一独脚巨盗‘蝎心老五’，此人非但武功高强，而且丧心病狂，犯案之际即使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亦从不留活口……我结拜兄弟三人虽然初入江湖，却也对此义愤填膺，终于在一个大雪之夜，我和老二商离愁千里追踪，在泰山之巅将‘蝎心老五’击落万丈悬崖……”
回手从怀中掏出一块羊皮，千飞绝苦笑道：“同时得到了‘蝎心老五’藏匿赃物的藏宝图，据说光黄金就不下几千万两，除此之外尚有大宗的稀世奇珍。”
目光微微一瞄，萧湘已然看到羊皮上曲线勾勒，但是亦没有在意，他这个人无疑是个真正的侠客，而此时静坐一旁的柳柔雪突然以手掩唇，发出了一声惊叫。
“想必雪丫头已经明白？”转望花容失色的柳柔雪，千飞绝的脸上浮现一抹慈祥的苦笑，道：“当时也许是鬼迷心窍，我们兄弟三人将藏宝图一分为三……想不到‘蝎心老五’并未丧命，此次无疑是向我们兄弟索命来了……”
顺手一点纸柬，千飞绝道：“这个蝎形图案便是当年‘蝎心老五’的独门标记！”
萧湘心中亦自一声叹息，果然是财不迷人人自迷，即使“寒江钓叟”这等超脱物外的高人前辈亦不能免俗。
“可是千伯伯你怎么知道是‘蝎心老五’？”柳柔雪秀眉微微一蹙道，“难道不会是别人冒充的？”
“此事除了我们兄弟三人和‘蝎心老五’之外，就只有天知地知了！”千飞绝的语气悠忽而悲苦，道，“何况一个月前，老二已经遇害，藏宝图也不翼而飞……除了‘蝎心老五’又会是何人？”
“商伯伯已经遇害？”大吃一惊，柳柔雪双眸含泪，嘴唇轻颤，急道，“千伯伯你……你从何处得到的消息？”
看来柳柔雪和商离愁感情极深，就这刹那的工夫已然俏脸惨白，娇躯轻颤，萧湘连忙伸手扶住柳柔雪摇摇欲坠的娇躯，轻声道：“柳姑娘，节哀顺变！”
“我刚刚自老二那里回来……就收到了这个。”点了点扔在桌子上的纸柬，千飞绝的面容一片凝重，道，“老二的修为不在我之下，甚至犹有过之，他尚且难脱‘蝎心老五’的毒手，我又岂有幸理？”
“千老爷子莫非是要萧湘助一臂之力？”萧湘一怔，真挚地道，“晚辈自当竭尽全力……。”
“不！”摇手打断了萧湘，千飞绝双目之中杀机毕露，道，“杀弟之仇不共戴天！老朽年事已高，死不足惜……何况此亦是昔日种下的因，老朽岂能逃避？……老朽唯一放心不下的是雪丫头！”
“千伯伯……”热泪盈眶，柳柔雪禁不住低呼出声，对于这目前唯一健在长辈的关怀，她发自心底地感到亲切和感动。
千飞绝疼惜地揽住扑入怀中的柳柔雪，目注萧湘，凝重的道：“老朽请萧老弟来此的目的其实只是为了保护雪丫头的安全！”
萧湘微微一愣，面有难色道：“这……”
千飞绝轻轻摇手，道：“萧老弟请放心，老朽可没有要你保护雪丫头一辈子的意思，只请求萧老弟护送雪丫头安全返家罢了！”
柳柔雪不由地俏脸一红，飞快地瞥了萧湘一眼，垂首不语。
听得出千飞绝的调侃，萧湘尴尬地道：“老爷子说笑了！可是，老爷子，‘蝎心老五’既然对您和商老前辈耿耿于怀，又岂能轻易的放过柳姑娘？”
“萧老弟有所不知，”千飞绝轻抚长须，道，“我三弟当日有要事牵绊无法脱身，是以并未亲身参与其事，‘蝎心老五’亦不晓得我们之间的关系，料想雪丫头应无危险……我请萧老弟前来其实也只是为预防万一罢了。”
“不，千伯伯，我不走！”俏脸上一片坚毅，柳柔雪斩钉截铁地道，“柔雪要和您一起手刃害我商伯伯的凶手！”
“傻丫头，以你商伯伯的修为尚遭毒手，你留下又有何益？”千飞绝肃容道，“雪丫头，我和你商伯伯都是一生未娶，你是我三兄弟唯一的后辈亲人，我们没有什么祈求，只要你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足矣！”
将手中的羊皮按在柳柔雪的手中，千飞绝老脸上展开一抹由衷的笑意，道：“这是千伯伯留给你的纪念，你一定要收藏好！”
“不，千伯伯……”柳柔雪没有想到千飞绝找自己前来的目的竟然是为了安排后事，不由得急叫道，“我不能要！”
面色一肃，千飞绝喝道：“雪丫头，你莫非要千伯伯死不瞑目？”
一愣之下柳柔雪忍不住痛哭失声，萧湘亦忍不住闭目长叹，人活一世，为什么总要经历这么多肝肠寸断的生离死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