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孱弱的半米高些的上身绝对受不了高度酒刺激,我怀疑我卖的刀牌粮食酒是工业酒精勾兑的,嘴搭在杯沿上就有冲鼻的味道,喝进口里,舌苔上撒了辣椒面一样蛰得疼,敢咽下去,那就好了,像无数小刀片从嗓子眼一直割到胃里,又烧又疼,凡敢喝的没有不打颤的。这酒他敢喝吗?他敢喝我敢卖吗?
“就那刀牌,我喝过,来一瓶。”大S急了,“我身体不舒服,喝两口,会好受些。”
我犹豫起来。
“不会懒你账,下午从街上回来就还你钱。”
“你要上街去?”我问。
“是啊,没钱了,去街上寻两个钱。”他用兔子眼盯着我,很轻松地说。
我看了一眼小S,她的头发狗啃过一样长短不一,像冬季缺水的荒草干枯凌乱,有三五处还露出了头皮。她额头很高,脑袋的上半部分奇大,从腮部突地收缩,脖子只有胳膊粗,直担心这样的脖子撑不住这颗西瓜脑袋。她无知无觉地蹲坐着,身后还连着一个破音箱。这是典型的乞讨装备,看来应验了我多天来的猜想。
“带利息也行,我要快些去占地方。”大S着急起来,我没再吭声,拿了一瓶给他,他抓过去揣在怀里又说,“你那顶草帽借我用一用。”
“借吧借吧。”我扔给他。
他戴上草帽,两手一划,后面的小S和音箱一连串跟着他走了。算我走运吧,尽管是在街道老西头这种偏避地方,还是碰上了这么两个邻居。他们最好别再回来,借出去的东西我也不要了,反正比我损失大的还有那个半辈子坐在麻将桌上不知道起来的老寡妇房东。
每天下午3点整定时给水塔蓄水,这个工作舒服,只要拴在绳头上的葫芦垂下来碰到水位线,我就关闸,这一塔水管保够西街人吃一整天。夏天上水时,抽一支烟,去井房边的玉米地找两根甜杆,也就上满了。只是冬天比较麻烦,只能缩着脖子呆在井房里,燃一捆玉米秆取暖,跑来跑去挺没意思。不过,每月领到180元工资时,还会有实在的满足感。就这样坚持下来,一晃一年半了。按照要求是下午5点上水,这个点和小田老师下班有冲突,我私自把时间提前了。每次上完水急急忙忙往铺子赶,别人以为我有急事,其实我是等着看小田老师。不过,这姑娘从来没有正视过我。我总在想,如果修上了汽车,她肯定会注意我的。这么一想,去省城学习修汽车的愿望就更强烈了,可我现在不敢想,这烂摊子平均每天挣不到13块钱。熬煎呀,没攒够钱哪里也去不了。
如果能在榆木镇办个修汽车的铺子,卖羊肉煮馍的秃子亮亮就不敢吹比我见识广了。这秃子目前是镇上见识最广的,他不仅去过省城,还在那里住过三星期。说省城的羊肉25元一碗,肯定瞎吹,真卖这么贵,我一年也不舍得吃一碗。口袋没钱加上没见过世面,说话就不硬气,亮亮来我铺子吹牛时,好赖我都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