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点娃的美是人所共知的,她又和方小红长得相像。为了证实这件事,两个人曾经穿着一样的服装,剪着一样的头型去照大头贴,做出各种各样的鬼脸和动作,拿回来让同学分辨,哪一个是真正的方小红,哪一个是真正的王点娃,还真就有把她们看错位的。
方小红没多大一会儿就把早餐弄好了,王点娃坐在了她对面。两个人一人一杯牛奶,牛奶冒着袅袅的热气,和甜点一起都是用微波炉热过的,王点娃看到这一切眼睛有点湿润,她说,我好像进入了诗的境界。方小红明白她的好友是想起了自己,就打岔说,什么诗,什么境界,哪有诗人像我,我现在都满身铜臭味了。诗和金钱,我选择了后者,我把精神都丢了。说着给王点娃夹蛋糕。
王点娃吃了一小口,忽然抬起头说,叔叔呢,叫他也过来吃。方小红打了个愣,忽而明白王点娃指的是谁,就笑了起来,说,你说刚才给你开门的那人啊,他走了。又像想起什么,问王点娃,怎么你没看见他,就和你脚前脚后。王点娃想起来了,自己上楼时确实有一个男人下楼,可是她感觉那个人好像很年轻,根本不是方小红的父亲。就有点发愣。
方小红见她这样,就说,愣什么愣,我新找的,临时搭档。一边说一边把一只剥好的鸡蛋放在王点娃的碗里。方小红随意中把这么大个事说出来,王点娃就认为她是在开玩笑,说,你才结婚几天,总不会这么快就红杏出墙吧。没信,继续吃。
方小红则喜气洋洋,诱导她说,你这样想啊,他一年不回来一次,我熬着?实话说,不结婚好熬,结了婚就熬不住了。我这人你不是不知道,我的人生观就是让自己享乐,性爱也要享乐。这回王点娃信了,她吃惊了起来。甜点停在筷子上,又掉在桌上。小红递给她一块餐巾纸,进一步说,你也一样,干吗找个穷的,干吗和他过苦日子,干吗没地方住,干吗用大半生的时间去改变苦难,你想吧,我觉得不值。
一下子接受这么多信息,王点娃有点糊涂,她的脑筋急剧地旋转着,脸色有些苍白,眼里云霓游动,像进入了五里雾海一样。小红吃饭快,几口就把蛋糕吃完,几口又把牛奶喝掉,说,你慢用,我收拾一下,好去给我姐照看工地。
方小红去打扮了,王点娃却坐在那里放肆地傻。她忘记了吃蛋糕,忘记了吃鸡蛋,忘记了喝牛奶,甚至忘记了这是方小红的家。良久,她看见对面墙前立着的冰箱,听说只这冰箱就六万元,如果她要有六万元,她就有房子住了,就不会和姐姐挤在一起,去看姐夫的脸色了。
姐姐王见娃的电话,就在这个时候打了进来。她声音很急切,王点娃听了从头皮紧到脚跟,她让王点娃速速去医院,说姐夫王诸明被人打了,脸都打肿了,嘴唇也打豁了,牙也打掉了……王点娃马上告别小红,打出租去了医院。
期间她给李里打了电话,让他也去医院。李里是王点娃的男朋友,在一家工地做小工。李里吭哧了半天,才说,他去不了,他父亲来了,向他要钱,家里没钱买化肥了。李里说,他若去,父亲就得后天走,他就还得搭两天工陪他,不如今天就给他弄钱,今天就送父亲走。王点娃一听险些晕过去。李里刚上班没几天,他的家就盯了上来,打死他也不会有买化肥的钱,只有借。那这以后漫长的一生,如总是这样可怎么过?现在是向李里要钱,结婚后就是向他俩要钱。王点娃一想起这些,头都大了,心里就堵得没缝儿,气都喘不匀了。
按说这个李里也不聪明,这些若不对王点娃说,怎么着也会好一些,推托工地有事,太忙出不来,或干脆把老爹扔下,陪王点娃去医院,这些都未尝不可。但是这个李里实在,不知道和女朋友还得讲求方法,照直说了,照直做了,他不知道这就惹了麻烦。王点娃就是在这时想起了方小红的话,那话就像天上的流星,从一方滑向另一方,虽一闪而过,亮度却耀眼,照亮了王点娃沉沉的夜。
王点娃什么都没说,挂断了电话。
王诸明正躺在医院急诊室的病床上,脸肿得像个紫葫芦,门牙掉了,露出了黑黑的洞,嘴唇肿得老高,上唇还压着一块白纱布,看来是缝合了。医生给他做了检查,说不用住院,而他却赖在那里不走,等候打人者前来付检查费和医药费。
王诸明早晨在卫生间里蹲够了,就去他家楼下的小吃部买油条。卖油条的人那天情绪不好,他的摊子支在他小吃部的门外,被城管局的人以影响市容的理由罚了款,这让他觉得晦气。他做买卖最讲究一天的开端,开端好,一天都顺,不好则一天倒霉。恰巧这个时候王诸明来了。
王诸明买油条总是在大堆里往出抽,抽出来的看不好还不要,好像他买油条就是看模样。眼看一大堆油条被他拽散了花,他还是没决定要哪根。这若是往常,卖油条的人会大不见小不见的过去。但是今天他情绪不好,刚刚交了五十元罚款。五十元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今早的油条白卖了,意味着他昨晚和面、今早四点钟起床都付之东流了。所以他没好气地和王诸明嚷,上供啊,挑那么仔细?
就这一句话,战争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卖油条的人打了他并没有送他去医院。爱咋地咋地。卖油条的人说,就不信还能把老子拘了,是他先骂我的,满嘴喷粪还怪揍他?没把油泼在他脸上就算便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