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级暑假的离去并没有让周雨歌像往常那样不舍。暑假她像往年一样和爸妈回新疆,快开学之前她把头发剪短了一些。
周雨歌小学成绩在中间偏上的位置。喜欢体育。她打了5折缴了2万块,以排球特长生的身份出现在初一(7)班。他们班在重点中学是平行班,不怎么样的平行班。
报到是在下午3点半,去学校的路很长。太阳把校园里种的椰树的树梢染成比白色更透明的颜色。地面告诉鞋子它很热。初中部的教学楼有6层,周雨歌不知道初一(7)班在哪儿,她在人群中想找认识的人,但他们都是陌生的脸。
她尽量脚步轻一点地走进门,一个女子披着头发,低着头正在数白色的调查卷,时不时用手指把掉下来的几缕头发挽到耳后。她是班主任。她姓何。她教英语。
“雨歌!”她看到温卫雁伸出一只很白、有点胖的手,那是她小学排球队的队友,也是除了爸妈外极少数叫她雨歌而不是周雨歌的人。她爸爸是另一个中学的排球教练,她是和周雨歌有些不一样的特长生。
周雨歌流着汗,发现汗在皮肤上有点凉。她坐过去,第三组第三排。温卫雁脸很白满脸都是痘痘,不同岁数的痘痘。这时讲台上那女子讲话了,他们看向她,她的脸有点像盘子。鼻子很小,被盘子挤压过一样。有两颗不齐的小门牙。温卫雁马上就被班主任调到第一排去了,她似乎对周雨歌热情过头了。
一个来晚了的男生匆匆忙忙坐到周雨歌旁边。他的眼睛像化了眼线,说话像感冒时,有鼻音。那眼线男一直在跟后面的男生掰手腕和讲话。周雨歌很不爽地看了他们一眼但他们还是没有反应。
回家的路上,周雨歌感觉好像不那么热了。
第二天军训没有像周雨歌想象的那样,住到某个基地,穿迷彩服。
教官姓罗,第一天他们10个班站在用草铺的操场上看前面10个教官走步,踢正步,整齐,走步时他们穿的衣服让她有点晕。排在周雨歌前面的是她小学隔壁班的同学——宋可欣,小学也是排球队的。小学她喜欢扎两个辫子,跑起来的时候有些头发会粘在嘴上。今天她扎了一个辫子有点歪,头饰有点夸张。她侧身面向周雨歌,说:“你觉得哪个教官会是我们班的?”
“蹲下!”“起立!”罗教官撇撇嘴说,“想不想喝水了,这么慢?啊?!”“啊”字特别突出,喊得太大声,结尾有点沙哑。接着是清嗓子的咳嗽声。就这样,他们每练完一个科目后都会被骂。
他们在太阳的照看下站军姿,时间过得很慢,周雨歌感觉过了很久。看表,才过了两分钟。两脚变成外八字站着很不舒服,班主任何老师站在树下面眯着眼睛看着他们。汗流到眼睛的时候周雨歌偷偷擦了一下,给教官看到了。他没说什么,又转到别处巡逻。她闭着眼睛,头皮有点麻,觉得一块冰正在融化,这样感觉舒服一点。“周雨歌!把眼睛睁开!”冰已化成水。那女子正看过来,她站在树下显得很矮。军训期间全部人都在学校里午休。周雨歌拿着不锈钢饭盒打算去饭堂打饭时,宋可欣追上她:“哎周雨歌,一起去吧。”她叫她的名字时,语速很快。
下午下雨了,他们在绿色足球场两边的蓝色会掉色的塑胶篮球场上练正步,喊着口号:“戒掉娇气,学会自立,初一七班,争创佳绩,一,二,三,四!”这是级长从一班的谁那里选来的口号。教官跟他们说:“我们七班的同学表现得很好,到时候在校长面前检阅你们一定会很棒的。可以超过一班,因为他们男生少你们班男生多。”他们学校每个年级的一班都是火车头班。一班女生比男生多很多很多,他们的老师总是特级教师。
他们练完后,老师让他们拿水杯或饭盒到饭堂去排队领糖水。一班的先去,他们排了挺久。那是海带冰糖水,不好喝。食堂饭桌很粘。
军训期间有一个摸底考试,周雨歌被分配到化学实验室三考场。绿色的桌子,每两人之间隔着一个水龙头。她看那些题都不怎么会,不停地抓头,收卷前十五分钟的铃声她以为要收卷了,她咬着指头,那块皮肤都白了。考数学的时候她的背开始疼,她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人,那人正认真地在草稿纸上使劲写着什么,嘴里还念叨着。她感到越来越无助,抬头看见监考的体育老师正在看着他的手机,还笑了一下。那是周雨歌第一次用2B铅笔涂答题卡。
第三天军训还是像第一天那样,只不过周雨歌不再闭着眼睛站军姿了。中午他们站在阴凉处,教官问:“谁愿意当七班的体育委员?想当的请举手。”没有人举手。教官就让最后一排的一个高个子男生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