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是顾小暖提出来的。新学期开始后,顾小暖明显感受到了王逸阳的心不在焉。叫顾小暖哭笑不得的,是王逸阳显然还一副被辜负的可怜样,他先是追着顾小暖苦苦地问为什么,而后又自顾自地解嘲,这样也好,适合比相爱更重要,听得顾小暖都想狠狠地啐他一口。但吐口水是撒泼妇人做的事,顾小暖终究没有这么做,她只是好脾气地深深地看了王逸阳一眼,说,那就这样吧!想再说点什么又住了口,转身便走。顾小暖本来想说,以后,你牵另外一个人的手,不必再像昨晚那么偷偷摸摸了,想想觉得没必要,殷实的家业和优裕的条件是一幅厚锦,人人趋之若鹜,所谓的爱情不过是花,花是需要土壤滋养的。有赫赫有名的江教授,王逸阳和江帆的爱情之花一定会在师大姹紫嫣红的。顾小暖始料不及的,是她和王逸阳的分手事件竟然在师大不胫而走,有同情顾小暖的,有叱责王逸阳的,还有几个热心的老太太张罗着要给顾小暖介绍对象,顾小暖真是啼笑皆非。她心中有数,那么多人其实感兴趣的,是王逸阳新女友的爸爸叫江海涛教授。江教授是名师,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还是师大学术委员会和职称评审委员会委员。有人说高校是个恩怨江湖,顾小暖却觉得分明就是一团面筋糨糊,本是个人一点芝麻小事,偏偏有人添柴有人灌水,最终熬成了一锅芝麻糊。
想到此,顾小暖原本打算上图书馆借几本书的兴致没了,索性拐个道,去温婉兮家。温婉兮是师大办公室秘书科的秘书,慢性子,在女人扎堆的机关科室中,不爱与人论飞短流长,所以顾小暖喜欢跟她待在一起。
大周末的温婉兮家却大门紧锁,顾小暖转身欲离开时,恰好接到了她的来电。电话里温婉兮火急火燎,在哪里呢?有点事要你帮个忙。
巧了,在你家门口。顾小暖知道,不到关键时刻,温婉兮很少求人,哪怕熟人。
真是及时雨一场!等五分钟,我马上到。风风火火委实不是温婉兮的做派。
和温婉兮一起回来的,是她的先生陆离。陆离给顾小暖和温婉兮分别倒了一杯水,示意温婉兮开口。温婉兮想把皮球踢还给陆离,犹豫了几秒,接下了皮球,说,其实是件很难堪的事,如果你帮不了,我再问问叶蓁蓁。
说吧,我们谁跟谁啊。顾小暖轻轻飞起嘴角。
温婉兮最终还是开不了口。陆离索性言简意赅,能不能请你给你父亲打个电话,问问东区派出所有没有熟人?我们教研室的田信芳老师被带进去了。
田信芳是外语系的副教授,他和陆离既是同事又是好朋友,前不久顾小暖和温婉兮、叶蓁蓁一起逛街,温婉兮在给陆离的电话里戏谑他,又是田信芳,要不是田信芳的爱人怀着孩子,你们两个好基友干脆去“合肥”算了。所以田信芳出事,陆离帮他在情理之中。只是田信芳能出什么事?顾小暖耐着心想往下听,陆离却住了口。
这事当然不好开口,因为一向主张学为人师行为世范的田信芳,是疑似嫖娼被带进派出所。大早上的他在电话里求助,口口声声强调的,是他嫖娼未成。隔着电话,温婉兮都能想象出他有多惊慌失色。前程、名声、家庭,能不惊慌失色才怪。合上电话,陆离一脸黑线,温婉兮只觉得心口涌上一股腥甜,有一刹那,她的脑海里全是田信芳爱人辛悦大腹便便走路小心翼翼的样子。想到挺着肚子的辛悦,对田信芳的鄙视瞬间如同隐藏在泥土下的一根杂草,淋了点雨,经了丝风,突地破土而出,滋滋地迎风疯长。
今天你哪里都不许去,去了就别回来!温婉兮赌气地咬牙切齿。
信芳这次的确罪不可赦,让他受点教训是应该的,可是老婆,如果我不管,电话打到辛悦那里了怎么办?陆离最了解温婉兮,就算她不管田信芳,但是她一定不忍心看着田信芳的爱人挺着肚子上派出所把田信芳捞出来。
于是一早上,温婉兮和陆离净忙田信芳的破事了。破事是温婉兮的说法,尽管这一回田信芳真的嫖娼未成。若真是嫖娼,想来顾小暖有心也帮不上忙。
业余时,田信芳给校外一家企业兼职口译,前一晚应酬完外宾已快天亮,田信芳和几个职业经理人去了洗浴中心。有烈酒壮胆,又有他人一旁怂恿,田信芳最终动摇了,思虑再三后跟着小姑娘进了包房。只不过,坏事来不及得逞,就被当晚接到举报前来扫黄的警察逮个正着。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不是田信芳第一次进洗浴中心,却是他第一回碰上警察突袭,虽然包房门被破开时,他仍是道貌岸然的谦谦君子一个,被带走不过只是“瓜田纳履、李下整冠”而已,却足以让他惊慌失措,嫖娼扣头顶上,多不光彩。温婉兮却觉得田信芳死有余辜,纵然未遂,难道嫖娼未遂就值得原谅了吗?大街上偷窃或者抢劫未遂,不照样像过街老鼠一样被人人喊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