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碧云跟叶国庆大吵了一架。
起因是熬草药。
温碧云说,你闻闻,这还是个人住的地方吗?天天熬,天天熏,弄得人浑身都是中药味,走到街上,人还以为我是个走江湖卖狗皮膏药的呢。我真不明白,这几袋子草根树皮会治好你的病!
叶国庆低眉顺眼,不敢多言。讨好地说,要不,我把火炉架放到外面走廊上去熬?
温碧云火气更盛。说,得了得了。你在家里这样搞,已经够折腾的了,还想弄到外面去熏别人,好让人家都知道你没本事。性无能?还嫌丢人丢得不够是怎么的?
叶国庆板起脸来说,那你让我怎么办?这药不喝了?
温碧云气得一时没话说。甩着头发,跺着脚发狠道:你喝吧,喝吧。反正,什么时候喝死了什么时候算完。
叶国庆也恼了。说,你是巴不得让我赶紧死,死了你好找一个中用的。
温碧云斜着眼睛说,咋的,你怕你死了我找不上一个比你更好的?实话说吧,我真是后悔,当初挑来挑去挑花了眼,跟了你!
叶国庆想缓和一下,只好说,那怎么办?后悔也没有用。再说,我这病,也不是早就有的,也就这几年才有的嘛。而且,大夫说……
好了好了,别再说什么大夫。什么大夫?江湖郎中!专骗你这号人的钱。好大夫不在正规医院里坐诊看病,住在信息旅社干什么?温碧云说。
叶国庆反问,你这么凶干啥?难道我自己愿意这样?我治好了,与你也好嘛。
温碧云反戈一击:我好什么?与我有什么好?你治不好,我还落个清静。
叶国庆提起药锅子,拉开门“咣”地扔了出去,撞击的声音因为楼道的回音,巨大而猛烈,但他已经顾不了这些,返回身又将未熬的药袋都提出去,扔在了楼道里。药袋跌破,草药四溅。
温碧云冷笑着说,你自己撒气,别破坏了楼道里的卫生。
叶国庆说,去他妈的。
儿子叶涛说,妈,我饿了。
气归气,骂归骂,饭还是要吃的。温碧云只好起身去做晚饭。
尽管傍晚两人大吵大闹了一通,但等到街灯渐灭,四周俱寂,拥被上床的时候,叶国庆想缓解一下气氛,还是服了软,低声下气地对温碧云说,气话归气话,但人家说我这病,主要还得你配合,还是有道理的,你说呢?
气头过去,温碧云才意识到,今天之所以发这么大的火,并不完全是叶国庆的过错。叶国庆有病,她得不到满足,叶国庆有愧,痛苦;她也有苦难言,伤心不满,但从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今天,是自己心里有了“鬼”,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不平衡。
在黑暗里,叶国庆还在做着徒劳的努力。
温碧云把头转过去,将泪水悄然擦在了枕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