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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来源:《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2011年第08期

栏目:中篇小说排行榜

下班前,苏以真接到钱文薏的电话,说晚上大学同学聚会。在来福士广场的港丽餐厅。“听说杜原会携眷出席。打扮得漂亮点,把那小女人比下去,让杜原后悔——”

隔着电话,苏以真恨不得一手捂住那个大嘴巴,再三关照:

“这件事只有你一个人晓得,要是告诉别人,我是肯定肯定会生气的。”

钱文薏让她放心,“我这人最有分寸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清清楚楚。”

晚饭时,杜原果然带来了女朋友,长相甜美,娇小玲珑,说话嗲得像湖州粽子。一众男生私底下都夸杜原眼光不错。钱文薏却不以为然,说杜原是乡下人的品位,一点儿也不大气。

“现在的女人,不到一米六根本就谈不上有身材,脸一看就是化妆出来的,老粉涂得比一块钱硬币还要厚,又不是上舞台,居然还戴假睫毛,口红艳得像要吃人,哪里比得上我们苏——”苏以真不待她说完,夹起一块虾胶鸡翅塞到她嘴里,加重语气:“多吃菜,少说话。”

钱文薏并不罢休,两杯酒下肚,居然又劝苏以真想开些,放开怀抱,“天涯何处无芳草——”弄得几个同学都问苏以真是不是失恋了。苏以真只好瞎编,说前阵子搞办公室恋情,被甩了。同学都表示愤慨,说那男人一定是近视眼,眼光绝对有问题。

钱文薏在一旁咯咯直笑,“巧得很,这男人也姓杜——”

苏以真笑眯眯地把她拉过来,在她耳边道:“再敢多说半个字,以后就不是朋友了。”

散席后,大家说去泡吧。苏以真要回家,被钱文薏硬拉去了。喝了好几轮,每轮走几个老的,又来几个新的,手机一圈圈地打,到最后,原先的同学已所剩无几,都是同学的同学,朋友的朋友,没几个认识的。名片雪花似的散。苏以真手里抓着一把,大多是些会计事务所、银行的白领。彼此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你好我好大家好。苏以真几次要走,都被钱文薏留住。

“我是要喝到high的,你走了,谁送我回家?”

苏以真只有留下来。钱文薏劝她打起精神,“你看,这里坐着的全都是精英、青年才俊,你伸手一捞就是一把。哪个不比杜原强?你对他们笑一笑,他们骨头就要轻三两——”

苏以真恨恨地道:“看着吧,下次我要是再把心里话告诉你,就从东方明珠跳下去。”

钱文薏打个酒嗝,说,其实暗恋也没什么,不丢人。苏以真道,是不丢人,但也不必整天挂在嘴上。钱文薏道,是杜原那小子没眼光,等我给你找个比他好几万倍的男人,活活气死他。

苏以真叹了口气,幽幽地说了句:“他又不晓得,怎么气得死?”

钱文薏说她,“所以说呀,现代女性哪有你这样犯傻的。都六七年了,早点说出来,现在小孩都读幼儿园大班了——你就憋着吧,憋到人家结婚,还要倒贴一封红包。人财两失。”

苏以真不说话,陡地拿起旁边一瓶酒,往嘴里灌去。

这一晚过得混乱无比。苏以真记不清自己到底喝了多少酒。一杯接一杯,没停过。眼前人影晃动,有劝酒的,唱歌的,还有说黄段子的。嘈杂得一塌糊涂。后来,也不晓得过了多久,有人扶起她往外走。她眼前发黑,脚下软绵绵的,像踩在棉花上。没有一丁点力气,整个身子都靠着这人。迷糊中,听见旁边一人问:

“刘言,你一个人行不行啊?”

苏以真听了哈哈大笑,手指一下下地点着那人的鼻子,“流言,怎么叫这个名——”话没说完,便被这人架着往外走。到了外面,风一吹,苏以真“啊”的一声,张口便吐个稀里哗啦。这人“哎哟”一声,“怎么说吐就吐——”手依然是牢牢地扶住她。一会儿,又给她披上外套。轻轻把她垂到面前的刘海往后捋去。

“好了好了,吐出来就好了——”一双手在苏以真背上拍了拍。隔着衣服,还能感到几分暖意。苏以真没来由的一阵心酸,眼泪不觉便流了出来。“难受是吧,一会儿就好了——”他哄小孩的口气。苏以真想说“谢谢”,嘴巴张了半天,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这人叫了辆出租车,问她:

“你家住哪儿?”

苏以真比划了半天,好不容易把地址说清了。司机回头关照那人:

“哎,别让她吐,我刚换的车垫。”

苏以真倚着车窗。人感觉好些了。脑子也清醒了些。她朝那人看去——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留着李小龙似的头发,圆脸,两颊有好多青春痘。很深的双眼皮。

“谢谢啊——”苏以真大着舌头,“呃,我朋友呢?就那个穿花裙子的女人。”

“醉得比你还厉害呢——放心,有人送她回去。”

“谁啊?可不可靠的?”她问。

年轻男人笑笑,“不错啊,喝醉了还这么忧国忧民——放心,绝对可靠,比我还可靠。”

苏以真嗯了一声,想这人挺有意思。一会儿到了家,男人扶她下车,问:“一个人上楼没问题吧?”她使劲点头。男人又跑到门卫那儿打招呼:

“这女的喝醉了,麻烦关照一下——这个,我不方便上去。谢谢啊。”

苏以真摇摇晃晃地走上台阶,朝他挥手,“走吧,再见。”

回到家,倒头便睡。睡得昏天黑地。次日早上醒来,瞥见身上的外套,一愣,忘记还给人家了。平生第一次喝醉酒,还当着陌生人的面,实在是狼狈。苏以真回忆了半天,隐约记得那人叫“流言”,好像在会计事务所里工作。把包里乱七八糟的名片翻了个遍,都没找到这人。只得给钱文薏打电话。钱文薏也说不认识,“我帮你问问,肯定有人知道。”

干洗好的外套挂在衣架上。苏以真懊悔得要命。人家还是个小阿弟呢。真是有些不成体统了。又觉得自己傻到了极点。那晚杜原早就走了,根本看不见她一反常态的疯样。就算见了,也不会有一丁点的怜惜。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钱文薏说得没错。从大二起到现在,整整七年,两千多个日夜,她把那三个字藏在舌头底下,小心翼翼地,加了盖、上了锁。好东西放久了会变成垃圾,好话也是如此,过了保鲜期,就烂在嘴里了。说出来就是一团浊气,夹杂着陈年的腐味。只好没头没脑地咽下去,烂在肚子里。难受是难受,但好在别人并不知情,总算是少了些难堪。

公司附近新开了家川菜馆。同事们说要尝鲜,午饭便订了这家的工作套餐。苏以真不吃辣,照例是去马路对面的日本料理。秋刀鱼、茶碗蒸、味噌汤。味道谈不上十分好,但原料新鲜,服务也不错。吃完慢慢踱到公司,电梯来了,她走进去,正要关门,忽地一只手从外面扶住了电梯门。随即一个男人挤了进来。

“不好意思哦——”

苏以真转过身,对着镜子整理头发。见那人戴顶棒球帽,手里拎着几个饭盒,衣服背后印着“××川菜馆”,牛仔裤洗得发白,都破出洞了。电梯快到的时候,这人一回头,忽地瞥见镜子里的苏以真。两人目光相对,都是一怔。

李小龙似的发型,满脸青春痘。这人赫然便是那晚的年轻男人。

苏以真惊讶极了,“咦,你怎么——”总算是反应快,生生地把后面半截话缩了回去。这副模样,自然是来送外卖。衣服上都印着LOGO呢。他不可能在会计事务所上班。那天晚上是胡诌。怪不得找不到他的名片。苏以真没有让错愕在脸上停留太久,“你好呀,真巧。”

男人也说了声“你好”,换个手拿饭盒。有些尴尬。

“你的外套还在我那儿呢。总算找到你了——你在这家饭馆上班对不对?明天我把衣服拿过来给你。”苏以真客气地向他道谢,“那天晚上真是麻烦你了,很不好意思的。”

电梯门打开,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办公室。男人放下饭盒,收了钱,临走时朝苏以真瞥了一眼。苏以真坐在靠窗的位置,埋着头,很认真地看报纸。小小年纪就不学好,泡吧也就算了,还豁胖充大。苏以真挺看不惯他。等他走出去,又想,人家到底帮过自己,豁胖不豁胖,是人家的自由。便有些后悔,该表现得热情些才是。失礼了。见一帮同事在一旁吃得津津有味,直说这家店味道不错,又实惠,明天还订他家的。苏以真一想也好,明天又能见到他。也省得亲自把外套送过去了。

年轻男人叫刘言。是川菜馆的小工,青浦人。连着几天,办公室都订川菜馆的午餐。大家很快便与他混熟了,开口闭口“小阿弟”,还撺掇他去问老板要打折卡。他真的要来了一张,堂吃八折,外卖打九折,说一次性满两百元也可以打八折。大家算来算去,两百元实在是凑不满,便建议苏以真也订他家的,多一个人就差不多了。苏以真不肯,说吃辣过敏。

刘言一旁听了,忽道:“我们家的川菜保证不过敏。”

苏以真好笑,“你怎么晓得?要是过敏了,怎么办?”

“要是过敏了,”他道,“这顿饭我来买单——不光你那份,大家的都我来买单。”

大家跟着起哄,说小阿弟为了拉生意,豁出去了。老板请了这样的伙计真是有福气。又说苏以真再不吃就不够朋友了。刘言一本正经地朝苏以真看,很有信心的模样。苏以真想这人真是多管闲事,吃不吃辣与他什么相干了。转念又想,若不是多管闲事,那晚也不会送她回家,素昧平生麻烦人家。说到底还是个热心人。心一软,“好吧好吧,吃就吃。”

第二天午餐送来。水煮鱼、铁板牛肉、手撕包菜、酸辣汤。刘言单独替苏以真包了一份,菜和汤分开,配了湿纸巾和水果,很干净的样子。“做你生意不容易,给你搞点特殊化。”刘言说这话时,并不看她,而是朝着旁边,漫不经心似的。苏以真嘿的一声,心里竟不自禁地暖了暖。

水煮鱼红艳艳的,色泽很好。她夹了块放进嘴里,顿时便朝刘言看去。刘言问,好吃吧?她不答,又夹了块牛肉。吃一口,朝他看一眼。刘言说,专心些,才品得出味道。

大家问她感觉如何。她道,谁晓得呢,就算过敏也不会这么快。快下班时,收到一条短信,“没过敏吧?刘言。”她奇怪他怎么会晓得自己的手机号码。再一想,那晚应该给过他名片。想不理会,又觉得不好,隔了半晌,回了条:

“忘记告诉你了,我吃番茄酱也会过敏。”

第二天,刘言送午餐过来时,依然给她单独装一份。

趁别人不注意,她问他,为什么要拿番茄酱冒充辣油,“不怕我说出来吗?”刘言说不会。“你一看就不是那种咋咋呼呼的女人——再说了,与其吃那种小日本的淡不拉叽的东西,还不如吃我们的。生鱼片哪有水煮鱼好吃啊。你实惠了,我们也实惠。这叫两全其美。”

他说川菜馆是他一个远亲开的,请了个正宗的川菜师傅,几十年的老手艺,比“俏江南”、“川国演义”还要好。他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索性不读了,在外面打零工。洗过碗,搬过砖,发过传单,还给死人化过妆。“不是人人都能穿西装戴领带在办公室吹冷气,我没那个命,拿家里的钱去读个夜大什么的,没意思,还不如早点出来干活。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他说话时,语气透着些许不羁。说完还吹了记口哨。

苏以真朝他看。心想这人年纪轻轻,想法倒挺成熟。

“你几岁,”她逗他,“是九〇后吧?”

“比九〇后大三岁,跟你一样,都是八〇后。”他道。

苏以真嘿的一声,瞥见他脸上密密麻麻的青春痘,想,小朋友一个,还吃大姐豆腐,“八〇后也分好几代呢。你穿开裆裤的时候,姐姐我已经在学校里当升旗手了。”

“在我们学校,都是读书最差的学生当升旗手。”他故意气她。

她哧的一声,问他:“那晚为什么说谎——明明在川菜馆上班,干吗说在会计事务所?”

他道,“不是我说谎,是一个朋友替我吹的牛,说反正是来凑数的,将来也不会见面,就算吹自己是副市长也没关系。谁认识谁啊。”

苏以真又问:“那干吗送我回家?谁认识谁啊。”

“你以为我想啊——谁让你坐得离我最近?旁边几个男的都醉得不成样子了,我要是不送你,你肯定在酒吧呆上一通宵,上海治安又没那么好——总之是看不下去,心想就做一记好人吧,好心有好报。”

苏以真笑笑,“这话对,否则我也不会订你家的午饭——我没骗你,我是真的不能吃辣,以前有一次跟同学去吃香辣蟹,结果大腿肿得跟猪腿似的,在医院吊了一夜盐水。”

“啊?”他很惊讶。

“所以啊——我是冒着生命危险,订你家的川菜。”苏以真笑。

后来,苏以真每次想起这层,便觉得诧异——又何必理会他呢,照旧吃自己的日本料理不是挺好?没来由地给他一激,竟真的订起了川菜——虽说是番茄酱版的川菜,但总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了人家的工夫,也添了自己的麻烦。搞得每次吃饭都跟做贼似的,生怕被同事察觉,远看是没啥,走近了一眼便能看出端倪,明明红得吓人,却是一股甜香,辣椒籽也没半颗。再说又是单独包装。有多嘴的同事已经嘀咕了,“怎么天天开小灶——”

她把这层顾虑跟他一说,他脑筋转得倒快,送餐的时候,给她一小包辣油打开放在旁边,“这样别人就闻不出来了——”她不便说,其实不光是这个,总觉得哪里不妥。她好奇他是怎么把番茄酱放进菜里的,又不是掌勺的师傅,怎么做的手脚。味道倒也不难吃。川菜做成淮扬菜,是另一种风格。应该费了不少心思。再说了,他不嫌麻烦么,赚的钱又不是他的。

苏以真想,还是吃回日本料理算了。可一来同事那边不好交代,二来总觉得欠了刘言的情,那天晚上送她回家是一桩,天天往菜里加番茄酱又是一桩。苏以真觉得自己做事拖泥带水已经到了一种境界了。七年都不敢对杜原表白,现在连订个工作午餐也是牵丝绊藤。

星期五那天,换了个女孩送外卖。女孩说刘言家里有事,请了假。没有小灶,苏以真头一次吃起了大锅饭。同事们开她玩笑——小阿弟一请假,大阿姐待遇就直线下降了。苏以真被正版水煮鱼辣得舌头发麻,索性也不辩解,笑眯眯地由大家说去。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态势。

下午接到刘言的电话,“没过敏吧?”

苏以真吓他,“脸上都起红疹了。”

“啊!?”他紧张起来,“要不要紧——真是对不起,我今天有点事,忘记关照他们了——你怎么还在上班啊,快去医院看看,免得又要吊盐水——”

“请病假要扣工资的,”她道,“我这月公休全用掉了。”

“那也要去医院啊,你这个人真是——中午吃份日本料理就要花掉六七十块钱的人,还计较这些小钞票,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使啊,”他居然骂起她来,“快去请假,就算不去医院,回家睡一觉也好啊。黄梅天,正常人也觉得皮肤发痒呢,更何况你这种容易过敏的——”

苏以真挂掉电话,便有些后悔。好端端地去招惹人家。听他的语气,应该是真的急了。拿过手机,在屏幕上打道:“我挺好的,跟你开玩笑呢。”想想不妥,又删了。心里觉得挺不好意思,一把年纪了还寻小弟弟开心。

一会儿,收到刘言的短信:去医院了吗?她回道:去了,在排队。

下班出来,远远地瞥见刘言站在门口,双手抱胸,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苏以真吃了一惊,脸都有些红了。几个同事走过,跟他打招呼。她便也没事人似的,上前道了声“你好”,转身便走。他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到了路口,她停下来,回头朝他笑。

“不好意思哦。”她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红疹消得蛮快嘛。”他走到她面前,“一点印子也不留。”

“开个玩笑,别生气。”她道。

“有啥好气的,”他嘿的一声,把手插进裤袋,耸着肩膀对她笑,“我良心没那么坏——我宁可被你骗,也不希望你真的皮肤过敏。”

苏以真听了,忍不住朝他看去。见他也在看她,忙把目光移开。那一瞬,心头好像被什么轻轻拨了一下,都听到“吧嗒”一声了。忙不迭地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他跟上两步,走在她前面。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他一米七出头,而她一米六九,穿上高跟鞋比他还高了半个头。好在他肩膀宽,走路胸挺得很直,看着还不算太矮。况且她也不是那种高高瘦瘦的竹竿身材,落差并不十分大。苏以真想,要命,居然研究起这些来了。

她对他说,还是不习惯川菜,“也省得天天麻烦你了。我照旧吃我的日本料理。”

他噢了一声,“麻烦倒也没什么麻烦——随便你。”

他告诉她,他在向那个川菜师傅学手艺,“师傅夸我手上挺有感觉,让我跟着学,慢慢来——昨天师傅让我试做了一道铁板牛蛙。看他的脸色,应该还过得去。”

他瞟她一眼,道:“可惜你不喜欢吃川菜,否则迟早能吃到我亲自烧的菜。”

苏以真没吭声,半晌,没头没脑地说了句:“这个,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吃你们店的菜?”话一出口,便恨不得打自己个嘴巴。

“你不晓得吗——不晓得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朝她看。

她心里一跳,脸上若无其事的,“不晓得啊,为什么?”

“真的不晓得?”

“不晓得。”

他停下来,对着她,隔了几秒钟,很认真地道:“因为有回扣——拉一笔生意,就是一笔回扣。”

苏以真一怔,随即笑了笑。笑容有些僵,肌肉被什么牵制住,非常不自然了。忙转过身,心里暗自舒了一口气。只是却不觉得轻松,那口气像个饭团,竟噎在喉咙里了。她干咳了两声,又用手捋了捋头发。

“哦。”她暗骂自己多心。不是这个原因,还会是什么原因呢。

她正要走,忽地一只手从后面拽住了她的胳臂。她听到他带着笑意的声音:

“装憨啊,老阿姐?”

她来不及反应,他已一把抱住了她。

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的清香,一时有些转不过神来,都有些迷糊了。那一瞬,她脑子里忽地闪过一个想法——倘若当初也对杜原稍有些暗示,不晓得情况会怎样?整整七年不假辞色,保密功夫做得比安全局还要周到。现在只是短短几天工夫,便隐隐约约对一个陌生男人表露了好感——这么急转直下的,是不是叫矫枉过正呢?

她缓缓地,搭住他的腰。犹犹豫豫的,手指弹钢琴似的,搭上了又放开。不着力地。路灯下,她看见两人拥抱的影子——他把头埋在她的肩上,像孩子倚着妈妈——她竟有些想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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