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业青进门时,一挂鞭炮就把他的屁股炸懵了,进门后瞅着那多的凳子不知往哪儿坐。他和陪女婿一起被让上正屋的桌子后,显得更加尴尬和不知所措。调皮的二姐从他手中抽走筷子,换上了一尺多长的两根芨芨棍,又把一碗热腾腾的饺子塞进他的怀中。陈业青知道要他吃出饺子中的硬币,但两根芨芨棍在他手上却不听使唤,一着急把一根还窝折了。他第一口就吃了个“狗球尖尖”辣子面包的辣饺子,辣得他像猴子吃了蒜一样直甩头。第二个又吃了盐面包的咸饺子,二姐问他咋样,他说苦。后来又是花椒面饺子、胡椒粉饺子。等他吃出包有硬币的饺子时,满头大汗,嘴里被辣得拿出手帕直擦舌头,直到娶大姐走时,他还在咝咝地吸着凉气。
大家当众看着陈业青出丑,真正开心了一回。父亲也开心,但他觉得有点过头,对着二姐翻了翻眼睛,咳嗽了两声。他觉得不能太过分,不管咋说,那以后就是自己的女婿啊!二姐才不管那一套,她竟跑过去对着父亲的耳朵叽叽咕咕说了句话,只见父亲偏过头对着二姐瞪了一眼,转过身出了大门。后来我问二姐给父亲说了啥?二姐说:“红豆腐呀!”我一下笑了,二姐算把住了父亲的脉门。
二姐说的是父亲过去当队长时第一次到县上开三级干部会议吃红豆腐的尴尬事,这事只有父亲个人心里明白。正吃早餐,父亲见服务员端来一个小碟,里面只有三小块东西。他从来没见过,旁边一个人说:这是红豆腐。父亲心想,这指甲盖大的三小块东西够谁吃的,碟子刚放下,筷子便伸了出去,一块红豆腐被他的筷子牢牢夹住,一张口就吃了。当时父亲的表情难以形容,他嚼了红豆腐一下便停住了,紧闭着嘴,用舌头顶着红豆腐不知咋办。父亲是个粗喉咙大嗓子的人,吃饭时总是狼吞虎咽,看看桌上其他人,大家都用眼睛看他,他便硬着头皮把红豆腐挤在天花板上用舌头压扁,脖子一伸把红豆腐囫囵咽了下去,那红豆腐带有的酒香味,他根本就没体验到。这事儿他谁都没告诉,还是一次喝多了酒当着全家人的面自己说出来的。我问他当时嘴里是啥味道,他和大姐夫吃饺子时的回答不一样:灰他祖宗,咸。从那时起,父亲既是第一次吃红豆腐,也是最后一次吃红豆腐。后几次到县上开三干会,看到人家在热蒸馍上抹上红豆腐吃得津津有味,他不好意思,在心里自己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