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不点跑着离开了,村民们开心地笑起来。有议论声传出:“这好啊,要结婚了,该结婚了。”旦增沮丧地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转头看了看措姆,措姆的脸上挂着汗珠,被太阳照得透亮。
措姆看着他,幸灾乐祸地笑着说:“既然这样,今天的比赛到此结束。”
尼玛炫耀地说:“如果你真有本事,可来我们村比试一番。我们村有拉萨来的老师,弹得好的,要被选到拉萨去。我们几个都是被选上的。”
“这是什么事啊?”
“旦增,去就去呗。”
“她们是哪个村的?”’
“我们也跟着去啊。”
村民们七嘴八舌。措姆说话间已经走远了,远处依然听到她们高兴的笑声。
小伙子们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怀疑地问:“咳,旦增,她们刚才说的是怎么回事?”
“走,现在就看看去。”旦增带着大伙跟在措姆后面。一路上,他们也不停地唱着乡间民歌。
桑珠村半月来可谓热闹非凡,地区烟草局的普布局长带着拉萨来的歌舞团的老师们说是文化扶贫,要将这里人杰地灵的堆谐歌舞带出大山。经过几番说教,村民们一改先前的扭扭捏捏,一夜之间全村无论老少男女均弹着六弦琴,跳着踢踏舞,唱着民谣,给老师们“献礼”。经过一番筛选,以措姆为首的十六位女孩和几位小伙子被定为训练队的队员。这对于措姆她们来说是至上的荣誉,但保持荣誉却不容易,还要在其它村庄里选一些弹得好跳得好的队员。经过训练后,还要进行一次筛选才能去拉萨表演,所以被选上的人既兴奋又紧张。措姆早听说邻村有位自吹自擂的什么“堆谐王子”。便对老师说夺玛村的招收一事交给她了,她与尼玛商量出挑战的招数引旦增他们过来。
旦增一伙人远远就看见桑珠村热闹的场景。看见措姆对两位气度不凡衣着整洁风度翩翩的人说着什么。然后一起回头朝这边看过来,像是蓄谋已久的等待。这让旦增极为不满,但他还是带着大伙走来。
先前底气十足的旦增顿然懈气了,他在老师面前停下后变得局促起来,眼睛不敢正视周围的人,脚不停地蹭着地面,扬起一丝灰尘。
老师大方地迎上前,笑着拍了拍旦增的肩说:“别紧张。小伙子,听说你的琴弹得很好。”
“哦。”
“舞也跳得好。”
“哦。”
“我们要在拉孜县的十个村子里选一百个跳得好的人组成拉孜堆谐训练队,然后去拉萨演出,你愿意报名吗?”
“哦。”
“你们都是来报名的吗?”老师对着一起来的十几位小伙子问。
大家表情惊愕,不敢置信,断断续续回答:“报,报,报吧。”
这时措姆跳出人群,指着旦增对老师说:“老师,他不能参加了,他明天要结婚。”
旦增一扫胆怯,吼道:“谁说的?没有的事,是我弟弟要结婚,她胡说。”
老师笑了:“你终于大声说话了。”
旦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向措姆使了个眼色哼了一声,低下了头。
措姆没有在意。说:“刚才他们自编的堆谐耕歌弹得挺好的,老师,让他们表演给你们看看。”
老师惊喜地看着旦增他们,表示赞同。
旦增忸怩了一会,在措姆等人的怂恿下,终于鼓起勇气带着大伙和着飞扬的尘土、伴着空气中的音符激昂地跳起来弹起来。
姑娘小伙被晒红的脸上露着笑。
桑珠村欢腾起来了。
木椽上悬吊着一只二十五瓦的灯泡,透着微弱而疲惫的光影,投在旦增年轻的脸庞上。他手里拿着画笔,在琴上仔细地画着吉祥瑞物之莲花图案。他不时用手背揉揉鼻子,抿抿干皱的嘴唇,不经意间看一眼站在窗前的妇人。
一会儿,旦增轻轻地摇了摇头问:“妈,你老站在窗前想什么呢?”说话时旦增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他的琴。他继续在琴上画着。妇人转过身,去给儿子斟了一杯热茶,茶的热气在旦增的琴弦上徐徐缭绕。
“对了,你应该去,你看见了吗?刚才这股热气让我看见了你弹着六弦琴在布达拉宫广场又跳又唱的样子。好多好多人啊!”
“妈,放心,今天老师对我很满意。加布和顿珠他们也都被选上了,我们还要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再进行选拔才能去拉萨。我最终会选上的,一定会去拉萨。”
“可是,你哪有时间啊?明天你阿爸就去旺姆家商量婚期。”
旦增用下手中的画笔,像泄了气的气球,瘫坐在那里。
“妈,我不想和弟弟们一起结婚。”
“可是,这是事先说好的呀。”
“妈,你总是听从于阿爸。但心里想得总是和他不一样。这么多年,你操持这个家太辛苦了,都老了。”
“你们都这么大了,妈老了也正常啊,现在你和弟弟们都到了成婚的年龄了,听说旺姆是一个贤淑的姑娘,这个家交给她我们也放心。”
“妈,我知道你二十多年前也是这样嫁给阿爸和叔叔的,叔叔是个瘫子,阿爸又爱喝酒,你从未快乐过。我不想这样,不想让那个旺姆姑娘像你一样,我想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
“咳,这哪行啊?这样想太自私,这样咱们就等于分家了。”
“反正我明天一大早就要去训练。不去订婚。”
“哎,你怎么像牛一样倔犟呢。你阿爸一会儿回来了,你可不能这么说。”
旦增长叹了一口气,眯起眼看着灯泡,自言自语道:“我应该感谢那个措姆,让我明天有了去处。”
清晨,索朗多吉的吼声不仅惊醒了妻子白珍,左门右户都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有的前来观望。
“旦增呢?桑姆。看见你弟弟了吗?他到哪去了?我们一会儿要去旺姆家了,他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