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累还不是问题,要紧的是车子的轮胎也老化了,遇着不好的路段,碰上个碎石子啥的硬物一颠簸,就容易漏气。这时候就得找个自行车修理摊,借气管子打气,打满了马上骑车往家跑,在车胎里的气撒完了之前赶到家,然后让姥爷帮着补胎。打一次气是一毛钱,补一次胎是一块五,这哪多哪少的账彭宇是能算过来的。赶上倒霉的时候,车胎里的口子大,气撒得快,打完气刚骑上车胎里的气就漏没了,就只好推车往回走了。那还是在以前不补课的时候,学校放学早,修理自行车的还都没收摊,搁现在天这么晚人家早收摊了,车胎漏气就只有推车往家走的份了。彭宇对这台让他吃尽了苦头的老爷车早就厌烦透了,恨不得它哪天被贼偷走,好有理由让姥姥给买辆稍好一点的车子。
班级里有好几个同学的自行车都被偷了,丢的都是比较新的品牌自行车,最贵那辆是王天澄的,花了两千多块钱骑了不到一个星期,放在学校大门口,转身上对面小卖部买瓶饮料的时间就不见了。彭宇的车子平常就放在学校大门外,学校院里有存车的地方,但是把车子存在那儿要交存车费用,每月五块钱,彭宇舍不得交这五块钱,就冒着车子被偷的危险把车子放在学校门外,没想到半个学期下来却平安无事。停在院外的车子经常有丢的,彭宇那辆车子始终没有偷车贼来光顾。彭宇知道是自己这辆自行车太破了,别人偷了也卖不上几个钱,偷得没有价值,所以安全系数倒高了。
这天放学彭宇出来找车子,发现车子竟然不见了。往常彭宇习惯性地把车子斜靠在对着门卫室的那棵大杨树底下,旧自行车的车梯子早坏了,车体不靠点啥东西就立不住。另外彭宇也留着个心眼儿,车子停靠的位置离门卫室近,偷车的想要下手就会有所顾忌。虽说自己的车子破旧,但彭宇在心里还是不希望车子丢的。他看见他原来停车的位置上停着一辆自行车,也是一辆旧车,但却不是他那辆。他第一感觉是车子到底丢了,就有些慌,后来冷静一想,门口放着这么多台车,其中不乏新车,怎么单单就丢了自己这辆破车呢。就绕着圈子在一堆车子中间找,走了一圈没找到,不甘心扩大了半径继续找,在靠西墙的一个电线杆子底下发现了自己的自行车,不由地长出了口气。猜想可能是谁把自己的车子挪走了,又把他的车子放在那个位置上,看来这个人也是出于安全考虑,却干了件损人利己的事。好在自己车子没丢,虚惊一场。
因为找了半天车子,回家就有些晚了,进屋一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十二点了,往常这个时间姥姥该到小姨家了,今天是周日,她下午要照看木木。可是姥姥到现在还没有出门,姥爷居然也在家。姥爷常年在北区步行街上摆摊修鞋,是没个休息日的,中午通常也是在外面对付一口,很少回来,今天倒是个例外。姥姥姥爷坐在一进屋子的小厅里,嘀嘀咕咕正在商量什么,一看见彭宇进门就把话题止住了。姥姥问了句不是十一点钟下课么,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彭宇想说车子差点丢了的事,话都到嘴边了,猛然想起这个月的存车费姥姥已经给他了,是自己没交给学校,偷偷攒起来当了零花钱。
彭宇就说是老师下课时压堂了。彭宇不是个善于说谎的孩子,说这话时就有些心虚,脸也有点红,如果姥姥注意观察是会看出来的,可是姥姥没再追问,就到厨房给他端饭菜去了。姥爷这时候也站了起来,收拾东西往出走,姥姥拿着一副碗筷,冲着姥爷的背影说,一会儿到小珍家你好好说话,这事能行就行,不行就拉倒,别难为她,弄得她和张天再打仗。彭宇在旁边听到了,知道姥爷是去找他妈吴稔珍说事,心说姥爷肯定是管他妈要自己的生活费去了。
姥爷最近修鞋摊的生意不好,一天下来也不挣几个钱,挣不来钱就心焦,整天苦着个脸,只有看见彭宇的时候才稍微有点笑模样。
姥爷一辈子没儿子,就俩女儿,彭宇虽然是外孙子,可是在老人心里实际上是当亲孙子看的。彭宇从打三岁起就在姥姥家待着,十多年了,就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处这么长时间也该有感情了,何况还是隔着辈分的外亲孙。姥姥姥爷对自己的好彭宇清楚,姥姥姥爷抚养自己的难处彭宇更清楚。老两口当年虽然也是国营企业的职工,但是由于企业转制的时间早,早早地都下了岗,给的那笔安置费少得可怜。刚下岗的时候姥爷还正当年,因为是钳工出身,有民营企业还要他,给的工资不少,日子也能过得去。姥姥虽然岁数不算大,可是为了照看彭宇,就没出去干什么。后来姥爷年纪大了眼神不济,钳工的活儿干不了了,就摆个摊到步行街去修鞋。好在这时候国家有了低保的政策,姥姥姥爷都符合享受低保的条件,就都办了低保,好歹有了些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