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孙子,慌你个头啊!性急喝不了热汤,不忙呢!”刁爷嘴里叼着个烟斗,正摇头晃脑地念念有词呢!场上催急了,刁爷大声吩咐:听我的口令!一号病倒,二号哭倒,三号捶地,四号空跑!上边传话问:跑几圈?刁爷大声回:一袋烟!说完就又摇头晃脑继续念唱词去了。刁爷的唱词多数都是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关口顺嘴溜出来的。那时,剧团流行一段话:大风小风四季风,啥风也溜不过刁爷的嘴皮子功!讲的就是刁爷的唱词来得快,真的是立马可等!刁爷剧本里的角色都是按主次分号排列的。刁爷每场戏只记号,不记演员。刁爷说,演员是流水的,角色才是固定的。常听刁爷喊一号出场二号准备,三号四号清嗓活动腿脚!有一次李小霞被喊生气了,扭着头气呼呼地说:咱们不是有名字吗?又不是蹲牢喊号!刁爷出口就骂:小样,你以为自己是个啥了不起的角?剧本剧本、一剧之本,没有我这个剧娘,哪有你这个角丫!唱戏就和蹲号子差不多,入戏了就得披号子服!服从命令听指挥是演员的天职,你还敢给我犟?
从那次演出之后,刁爷的喊号也成了保留项目,只要碰到紧急之事,大家就会异口同声地说:一号病倒,二号哭倒,三号捶地,四号空跑!说归说,大家从心底里还是佩服刁爷立马定词的应急本领,紧要关头镇定如磐的魄力,就这一手现编现演的绝活,今天的编剧还有几人能做得到呢?
刁爷不光是县城剧团的编剧,紧要关头还能救场。县剧团常在村镇演出,吃的是百家土饭,喝的是井拔凉水。饥渴累乏,病倒受伤常有的事。有一次在牛屎村里演出,演到高潮处,忽然演老丈人的演员肚子暴疼,拉稀不止,几人合力把他拖了下来,实在无法继续登台了。钱都收过了,满场老少爷们眼巴巴地等着,怎么办?戏比天大,救场如救火!紧要关头,刁爷三下五除二甩掉西服,扔了墨镜,匆匆上台!演对手戏的女演员李小霞一下愣住了!刹那间脑子一片空白,怎么都想不起该对的词来。刁爷见状破口大骂: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东西,吃五谷杂粮,喝娘亲奶浆,咋能忘了老爷子?老爷子我尿一把屎一把将你拉扯大,我容易吗我?骂到动情处,两行热泪顺着乌黑的鼻翼哗哗流淌。李小霞大了的脑袋瓜“嗡”的一下清醒过来,慌忙走上前,拽住刁爷的双手天衣无缝的对戏。那晚的戏演得风生水起,格外精彩!戏后,局长找刁爷说:老爷子,你还不如就到剧团当演员这角色呢!
“啥意思,我这个股长不够格了?”
“不是,你看你演的活灵活现的,上去就演,都那么好,不演不就是资源浪费了吗?”局长是真心说几句恭维话。
“你这一说,我还得当局长呢!我当局长可能比这还像,给我当吗?”刁爷话音刚落,局长立刻猫脸变马脸,悻悻地转身走开!
刁爷的那张嘴,实在不饶人!至今坊间流传的那些段子,都是刁爷的原创。
1983年区划调整,又叫撤区并乡。有一天,上面来人叫大家谈谈调整的好处,我和刁爷作为边缘人士,都被请去谈感想。本来说几句配合的话,表表态就算完成任务了,不料刁爷最后一个发言语惊四座:这次调整动作不小,花钱不少,结果咋样呢?我的感觉是,撤区并乡换牌子,伸头一看,大院里还是那几个熊孩子!换汤不换药,换人不换思想,依我看不指望能有什么大变化!
真如刁爷所说,没几年工夫,小乡又并成大乡了!房子拆了几处,又盖了几处。但再开座谈会却没有刁爷的份了。
在机关里,刁爷说话不中听,那是出了名的。大小官员若是得罪了他,他的嘴就是一把小喇叭,保准不出三天,那官员的瑕疵就会在机关里风起云涌,闹得几乎天下无人不知!
撤区并乡不久,我们县的隶属也有了调整。我们原先是属于地区管的农业大县,调整后,我们被分到了淮河边的工业城市分管,刚到新的分管属地,上下不顺。比如一开会,市里领导就想不到县里的同志路途远、不方便等诸多原因,时而中午召集,时而傍晚招集;并且开完就散会,市里的同志拿腿骑上车走人,县里的同志必须车马劳顿,辛苦多了!那时刁爷就很不耐烦了!当时几个市局领导都是女同志,刁爷一开会就大发厥词:女人当家,墙倒屋塌!年终总结,领导一一上场,按职务排座次。大家都在拍巴掌欢迎领导上台就座,刁爷却说:拍啥呀,上来一个花旦,上来一个还是花旦!花旦花旦,样子好看,只能养眼不管真干!不知这话什么时候,什么人给传到市里去了,结果我们县一连几年都没评上先进。局领导急呀,召集大家研究对策。刁爷积极领命,想去公关。可是分管局长却说,还是找个年轻的去吧!刁爷觉得很伤自尊,会场上就跳脚叫了起来:我不行!不就是黑一点吗?不就是眼小吗?眼小聚光,脸黑健康!这叫个性。你看看中央电视台的主持人李咏、阿秋、高搏,还有小眼老毕!纯爷们的美丑是没有固定标准的,女人喜欢啥样的,只有女人知道,男人知道个鸟?
后来的事情真被刁爷说中,年轻的人事股长去了几次,钱也没少花,一点用没起,年底又评了个倒数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