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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踏雪寻梅一面妆

春节在即,整个花都也都浸上了浓浓的喜气,纵是坐在茗院里也能听到外面街上若有若无的人声,偶尔一两声爆竹声炸开,估计是哪家早已经耐不住心急的小孩躲在街角点燃的。刚过早饭时分,天就阴了下来,不到一会儿,天上就大片大片的飘起了雪,风也呼呼地吹了起来。

晴儿形影不离的围着我转,一下是茶水,一下是瓜果,我懒散地拥着一方锦裘靠在暧炉边看着一本《宛陵志》,写的全都是宛陵的风土人情,和各地特色,看了一些也才发现,原来这宛陵与我所熟悉的中国也很是相似,有山地有平地,分士农工商兵,只是这里的各地并不是以县为化分,而是以城为分,每个城都有城主,有点像是中国封建时候的潘王,而各城的城主则直属朝廷管理。

看的久了感觉有些犯困,抬手揉了揉眼眶,随手就把书递给了旁边的婢女,道:“我去睡会儿。”

“是,小姐。”晴儿赶紧行礼去收拾床铺,我扯着身上的锦裘起身,正待要朝床边走去,门就被一下子推开来,一股冷风夹杂着几片雪花的飞了进来,吹得我额前的刘流一飞。

正在心里暗叫哪个冒失鬼时,赵祯一脸笑意的就进了门,雪白的狐绒细金丝线斗篷上面沾了点点的雪花,乌黑的发丝用一根简单的绯玉钗束起,腰间依旧只有一片白玉,脚下的黑色皂靴被一些细小的雪花沾染上,干净中却无一不流露着天成贵气。

“二小姐,今日下雪,可有兴致同小王一道去赏雪?”赵祯略带戏弄的口气让我在刚才还对他美色发怔中回过神。这个妖孽他又耗上我了,天寒地冷的天气,我不是风花雪月的人,我不要赏雪,我呆喜欢窝在被子里养膘!

但是,不等我有回拒的余地,我那热心的父亲司马镜已经笑逐颜开的出现在了门口,我一度怀疑他就是跟着赵祯的脚后跟儿就过来了。

由不得我回拒,司马镜送着我出门,赵祯做足戏份之后就拖着我出门上了一辆马车,一摇一晃的沿着街头行了起来。

一上车我就靠着车厢的最里角坐了下来,完全不理会同在车厢的赵祯就打起了盹。

“今日带你去城南的踏雪居去!”赵祯兴致倒是不错。

我不睁眼,懒懒地哼了一声,拉了拉身上的衣袖,感觉到胳膊发冷,就有些后悔自己出门时没多穿点。

“你就这么嗜睡?”赵祯有些不悦的声音传来。

我依旧没睁眼,嗯嗯哼哼地点点头,只感觉冷连说句话都将热气散出去了。

“停车!”赵祯突然对着外车赶车的家仆一唤,马车徙然一下子停了,原本靠在车厢的我一个身子前仆就差点爬到了地上,赶紧惊的睁开了眼睛。

“哼哼。”赵祯看着我一脸的狼狈得意地挑挑眉头,我立马一翻白眼,小心眼!

赵祯对于我的白眼也习以为常,满脸得意地笑着一掀车帘就下了车,听着外面的声音像是走开了。

我稳着身子坐回车厢里的软椅上,等了片刻却不见赵祯上车,心里就打起了小鼓,这家伙不会把我丢在这天寒地冻里吧,不就是少理会了他几句,至于吗?

抬手挑起一角窗帘,一股冷冷的空气就扑上了面,我眯了眯眼睛,只看到一条空空荡荡的街道,街上厚厚的一层白雪,两边的门户多半都已经关上,连贪玩的小孩子也因为怕冷躲回了家里,只有一两只顽皮的小狗正为一只骨头打着架,一黑一黄两只小狗,在雪地里翻来翻去的,满身的雪粒,都又各不相让,其实那根小小的骨头早已经被它们争的散碎几块了,却都还不肯松口,一时兴起就微笑着爬在窗口看了起来。

“方才还见你冷的紧,这下又爬到风口上!”不知何时赵祯竟又不声不响的回到了车厢,顺着我的目光向外瞟了一眼。

我收起笑放下帘子又懒散地靠回车厢不接他话,正打算继续打盹,却不料赵祯突然拉开我抱在怀里的手一塞,一个热乎乎的东西就进了我怀里,我吓得猛然睁开眼,一个低呼,“呀。”

“哈哈。”赵祯见我突然跳起来惊叫,笑的满脸灿烂得意,我一低头才看见那个热乎乎的东西竟是个纹莲万福圆顶小暧炉。

“你的胆子就是这么些。”赵祯得意地起身靠着我身边坐下。

我呶了呶嘴朝着旁边坐开,道:“我何时说过我胆子大?你自作多情罢了。”

赵祯移着身子伸手拥上我的肩膀,媚笑道“二小姐可真是生了张巧嘴,小王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侧头看赵祯的脸,我赶紧扭过头,当然不是羞涩,是为了不中他美男计,极力的要求自己保持清醒不能犯花痴,推开他胳膊,我忍!

赵祯得寸尺,把头低下来附在我耳边,我再忍!

“二小姐害羞了?”赵祯魅惑的开口,呼吸打在我的侧脸痒痒的。我终于再忍,一忍再忍,我又不是龟隐忍者!

我迅速一扭头,抬起眼就正好盯着赵祯距自己不到几根儿发丝的距离,精楚的看到他脸光洁的跟鸡蛋皮儿一样的皮肤,然后毫不压制的用最X的眼神把他每个毛孔一一扫荡,不要怪我色,这是你送上门儿的!

想到上次盯着赵晋看了几眼就让冷淡的赵晋不自然,本以为赵祯怎么的也会被我这X式色光给吓到,但是我却忘了,这丫是在花丛里打转的人,早就是个遇花采花,遇佛杀佛的,还没等我有下一步动作,赵祯已经完全适应我的眼神,甚至煞有深意的露出一个笑意。

我暗叫一声不好,刚想退开身子,却已经被他有力的猿臂拥住后背,一个带着些戏弄的吻就迅速落了下来,我惊讶地一张嘴,灵巧的舌尖已经滑进了嘴中四下缠卷,弄的我一阵头昏脑胀的迷迷糊糊,只感觉他身上淡淡的一种紫檀香四下萦绕着。

“嘿。”一阵唇舌纠缠之后,赵祯才松开拥着我的力量,我却还迷乱着眼睛收回不焦距,赵祯脸上一阵调笑,我才发现自己的窘态,赶紧坐稳有些晃荡的身子,一股劲头上来,扬手就要朝他漂亮的脸抽过去,赵祯已经早有准备的捉住了我的手腕。

“二小姐,小王的技术如何?”

我在心里大呼一声,天呀,竟然还有这种不要脸的人!偷吃完人豆腐还回头一脸无愧的问人家,他偷东西的动作漂不漂亮。

“不过尔尔!”输人不输阵,我故作无所谓的一扬脸,但是下一秒,我立马就后悔了这句话。

“……”赵祯以迅雷之势再次重复以上画面,这次更明显更加放肆,一味的挑逗之势,弄的全身燥热,怀里的暧炉也握不住从手中滑下,然后华丽丽的砸在我的脚背上。

“啊。”脚步吃痛我惊叫出声,脚步一乱正好踩上赵祯的脚背,赵祯闷哼一声,我的牙齿就重重的磕上了他唇额。

“痛。痛。”我毫无形像地弯正腰爬在车厢里揉着脚背,赵祯也皱着眉蹲坐在旁边又是揉脚又是捂嘴。

“活该!”看赵祯比自己吃亏,心里不禁暗爽,似乎也觉得脚上也没那么痛了,正巧帘外的车夫在请话说到了,我对着赵祯一挑眉头得意地留下一个‘你活该’的笑,不管外面的风雪一掀帘子就出了车外。

跳下车站定,看清车子所停在的是一处高坡,眼光所及之处,皆是白雪皑皑。高坡一种向左延伸向一所被白雪掩去半数的楼苑,一抬头就看到面前一片雪白的景色,高坡之下没有什么其他树木,平整的有些无可挑剔,甚至连些高的草桔都没有,放眼望去尽是平缓舒展开来的雪地,因为没有人踩过,所以雪地上洁无一物,晶莹无暇,素洁空远。

“好美哦!”我顾不得冷风在吹,笑着弯腰就抓起地上的一团雪捧在手心,在现代的时候长年居住在南方,没想到在这里能看到这么美的雪景,比起在电视上看的可振奋人心多了。

“父王特意吩咐人将周围的树木全都筏掉,然后将这里的地势除平种上蚁草,大雪盖地的时候,比起宫里的上林苑都要美的多。”赵祯吩咐车夫离开,几分得意地走到我身后。

我不看他,低头偿了口手里的雪,一股凉凉的雪水就滑进了喉咙,然后抬着脚向前走一步,又抓起一把雪捧在手上。

“生气了?”赵祯见我不理会他,侧目看我。

我依旧不理会他,还是自顾的蹲下身子去捧着两把雪在手中玩着。

“当真气了?”赵祯脸上的笑意少了两分半蹲下身子侧头看向我,几缕发丝从雪白的狐裘斗篷上滑下,慵懒缱绻。

我看他一眼,还是没说话,正待起就听到两声苍凉的叫声从头顶传下来,一抬头就看到灰蒙蒙的天上正飞过一只大雁,想来是秋天时没有飞走的,现在正独自寻找暖和的地方过冬呢?

“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的语,眇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身谁去?”目光随着那里已经无力的老雁,嘴里就随意念了出来。

“只教人生死相许。”赵祯拧眉看我,眼神深隧不解,脸上的那些玩味之意尽数消去。

“随口而已。”回神想到自己再一次的剽窃了别人的东西,未待解释,一阵扑下的温度包围。软软的绒边围上我的脖子,手上的雪团被赵祯拿下,原本披是他肩上的狐绒细金丝线斗篷已经严严实实的包在自己的身上。

“这样的诗词,美则美矣,不该出自你口。”赵祯说的没什么语气,甚至有点冷冷地味道,只是紧紧地拉拢了我身上的斗篷,然后自顾抬步朝着左边的苑楼走去。

我对他突然发冷话还有些没回过味儿,站在原地看赵祯走开才回过神想着跟上去,赶紧抬步向前,只是脚被厚厚的雪陷了进去,每走一步都左右摇晃的。

就在我像个鸭子一样左右晃着身子时,走出几步的赵祯又突然扭头,一伸长臂拉上我露在斗篷外的手,“跟上,踩着我的脚印!”

略微诧异的趔趄几步之后,最终我还是老实地踩着赵祯从前面留下的脚印。一脚一脚,他故意将脚步踩得很重,好让我的脚踩进去不沾到雪粒,有一小股风吹过,卷起一片雪粒在眼前飞舞,我眯了眯眼望向赵祯临风的背影,风吹起如绸黑发,素白色的锦袍在风中有些单薄,却又让人感觉安心,我踩在他的步子里,突然有一种欣喜的满足。但也是这样的一个背影,在数年后当我由另一个男子同样牵着在雪地里行走时,回想起来,感觉到了分外的温暖与痛惜。

那一日,洁白的雪地上,天地皆同,万物归一,有的只是两个牵手而行的年少身影,风华正茂,不识离别。

走了一小段路,就到了那楼苑前面,三个红色描金大字‘踏雪居’在黑底的门匾上格外的醒目。

门口早已有仆人候着,见我二人近门,赶紧行恭身行礼请我们进门。赵祯不多说,径直就领着我进大门。

这楼苑虽比不上皇宫大院左右数百丈的建筑,但是也绝不小气,方才进门的时候我就发现这里的木料全都是上好的松木和柏杨木,门前的石阶也是极佳的素色大理石,本以为这苑内也定是碉栏画柱,一派华丽,但真当我看清苑内是才发现,这苑内四方而著,四面都是回廊屋檐,中间最大的一块空地上围着一片石地,石地上长着一棵碗口粗细的梅树。

枝节嵝嶙,树干盘绮,姿态傲洁,只是那村上却没有花朵,树干上落着厚厚的雪花,若不是那树皮没有干涸,我还以为那树已经枯死了。

“这树。”我隔着回栏杆伸出手去,未待我碰上那树枝,赵祯已经急忙挡下了我的手,道:“父王不许人碰这梅树。”

“为何?”我不解的扭头看他。

赵祯非常少见得蹙眉,沉吟半晌,才叹息一声,道:“我的母妃姓梅。”

“哦。”我最就听人说过奉陵王妃在生下赵祯才一个月不到就血虚而逝,奉陵王这些年来虽是也有纳过些姬妾,却再未娶过正室,朝中都传奉陵王痴情,想来这梅树是为了纪念王妃才留下的,踏雪寻梅,这踏雪居想是由此而来的,倒也应情应理。

赵祯目光深邃地看一眼那雪中的梅树,眼中闪过大片的怜惜忧郁之气,毫无平日的羁狂风流之色。我大大一个诧异,从来都是看他一副放浪形骸的模样,看他落没的样子,其实想想他也没那么的令人讨厌。

就在我心里想着给他印象分升值时,下一刻立马被拉回现实,暗骂自己差点被他给蒙了。

“思琴见过主子,见过司马小姐。”一个十六七岁,身着绯绿色坎肩夹衣小袄,下着免绒素角祷布裙的女子轻声的走近行礼,眉目雅致。

赵祯闻声,略一扭头,脸上立马露出一个愦有的调笑,道:“哟。是我的好思琴呢,才半日不见,又变漂亮了!”

思琴闻话,笑着抬头,侧身示意赵祯随其前行,道:“主子又在取笑思琴了。”

赵祯眯笑着一双桃花眼,打量着思琴,道:“小王何时笑过思琴了?谁人不知思琴可是我们王府一等一的美人儿。”

思琴不羞不恼,只是淡淡地抿嘴笑着在一片门前立定,伸手推开檀门,道:“大伙都知小王爷在外面红颜无数,我们那王府的院墙不知被多少姑娘的帕子鲜花砸过,思琴可不敢在您面前托大。”

赵祯笑的更欢,伸手一拂思琴的脸蛋,潇洒地一撂袍襟抬脚进门。

我看着赵祯进门,心里暗吼一声,这都是个什么人,刚才还在雪地里一副温柔模样,才感觉没那么讨厌了。一会儿不到,就把我这么个大活人当成空气,着我的面对另一个女子动手动脚的调情。人家说翻脸像翻书,他连翻都不用翻,连行都懒得另起,直接着就上了!

不爽归不爽,我不想内伤,一抬下巴,一甩头发,豪气万丈地就跨了个大步进门,屋里迎面扑来的热气一下子冲了上来,才吸多了冷气的鼻子突然适应不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就打了出来。

听到我的动响,正在由思琴整理衣袍的赵祯这才想起后面还有我这么个大活人跟着,扭头一看我满脸的狼狈,笑的比花都灿烂。

“司马小姐,奴婢替您宽衣。”思琴笑着过来帮我解斗篷上的带子。

我随即露出一个极为明媚地笑,道:“多谢思琴姐姐。”然后伸手接过思琴手中的斗篷,不动声色的移了两步靠近赵祯狠狠地抖了两下。那斗篷上半化的雪水带半干未化的雪粒,就一股脑的全都落在了赵祯的身上。

“哎呀。小王爷,雪儿不是故意的。”我一脸无辜地露出个惊恐万份的表情,然后‘手忙脚乱’的伸手在赵祯脸上身上一通乱擦,一边擦一边还在嘴里念着,“小王爷,我不是故意的。”

等到我成功地将在外面沾上的雪水全都擦到赵祯的身上,而他衣服成功地被我撮的皱成一片时,我不动声色的对他一挑眉头露出一个奸笑,退开身子将手中的斗篷递给身边思琴。

“嘻嘻。”就在我对赵祯‘上下其手’空当,一个个思琴年纪相仿的女子已经端了茶具进门,身着和思琴同样的衣式,只是颜色是绯青的,脸上多了此调皮的精怪之气。看到我对赵祯下手,忍不住发笑。

“思棋见过主子,见过司马小姐。”原来那个女子叫思棋。

思棋端着茶托上前放在桌上,细细的斟出一杯茶递给赵祯。

赵祯也懒得理会身上的衣服,懒散地在桌边半躺着坐下,伸手一指思棋的额头,道:“好你个小丫头片子,竟也敢来笑话主子了,看来还是平时太宠着你了。”

思棋抿嘴一笑,又一脸无辜地蹙起柳眉,怨声道:“思棋冤枉。”

赵祯朗声一笑,伸手一拉思棋的身子,思棋就一下子倒在了他身上,思棋俏脸一红,赵祯一边握着思棋的玉手,一边附耳低头笑道:“好思棋,小王收回方才的话,思棋就是应该让人宠着的。”

也深刻明白赵祯不是什么专一良人之类,但是亲眼感受他左右其手的场景,我还是不得不叹息一声,为啥这世上就有这么享受的人?论长相,我只想用两个字形容——妖孽,论家势,皇帝都要忌他老爸三分,论财力更不用说,想他还是个16岁的小破孩时就能为一个歌妓花钱造个金船,那银子在他眼里还不跟桌上的果子一样伸手就拿?谁说上帝是公平的?谁说生活对每个人都是平等的?谁再说我灭了他丫的!

我自信心脏已经不错,但是对于当电灯泡,从来不是我所乐意而为的事,我没兴趣看他怎么跟人调情,扯了扯衣袖,我不以为然地一转身,优雅扭着小腰出了门,认了认方向看到左边的回廊身后面沿过去,就随意顺着那回廊朝过走。

“司马小姐。”思琴从屋里里着斗篷追了出来,我停下步子扭头看她。

“司马小姐,你忘了披斗篷!”思琴将那斗篷披在我肩上然后仔细的系好襟带。

“思琴姑娘可真是个细致的人儿,难怪你们小王爷那么喜欢你呢?”我笑着开口,不知道有没有带酸味儿。

思琴脸颊微红,淡笑道:“小姐误会了,小王爷也只是喜欢没事逗着我们几个姐妹,我们都只是王府的婢女。”

“他的事,我懒得理会!多谢你送斗篷给我。”我不在乎地说一句,就继续沿着那回廊走下去。

外面又飘起了小片的雪花,很漂亮,边走边打量苑里的栏廊,眼看就要走到回廊的尽头却也没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正待失望的回走时,眼前扫过回头尽头之外,突然眼前一亮。

一大片的梅花在雪中竟相开放着,艳红的花朵在洁白的雪地里开的分外妖娆美丽,整个天地除了莹洁的白雪,就只剩下这艳丽的红,天地独秀,艳盖芳华。雪花盖住了一些花朵,却更是让那满树的花枝有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意味,方才还未觉得,现也越发的嗅到梅花清洌的香味儿,满肺的清香。

看看四周没有人。我提起裙角和斗篷跨过廊栏跳到雪地里攀着一枝开的正盛的枝花轻嗅一下,“空山身欲老,徂岁腊还来。愁怯年年柳,伤心处处梅。绿蔬挑甲短,红蜡点花开。冰雪如何有,东风日夜回。”

念完又觉得不太应景,可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到好的句子,看到树下厚厚的集雪,不理会冻手,一个人兴致勃勃的揽着雪朝中间堆,感觉广袖碍事,就挽了起来。

左右地跑着,不太一会儿额头就渗出了细细的汗珠,所性抬手就把斗篷解下来随手搭在了一棵梅树上,树枝一晃,立马有雪块子从枝上落下来,我大笑着跳开来,却还是没有避开几团冰冷的雪粒子落进了衣领,一阵冰冰痒痒,我随手在脖子摸了几把,才发现那雪已经化了,所性一呶嘴不再理会,继续跑到别处开始用手抓着雪捏成一个圆球,端端正正的放在雪人的身体上。

“可惜没有红萝卜!”我弓着身子量那雪人,大的模样是有了,只是五官却是没有东西可以点缀的。

“有了!”我灵机一动,伸手取下头上的一只三角的小玉钗细细的插进雪球里面充做鼻子,然后再用手指给雪人画上一个笑眼和一个弯起的嘴巴,虽然有些简陋,不过到底还是是个健全的雪儿出现了。

“给你再安上手。”我自语着抬手折下两只开的茂盛的梅花分别插在雪人身体两侧。

“搞定!”我高兴地拍拍手上的雪渍,满意的退后一步。

“你倒是会自己寻乐子!”冷不丁的,赵祯慵懒得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微微一惊。

扭头,就看到赵祯像只猫一样懒散地双手环胸靠在廊柱上。

我不以为然地扭过头,看到雪人有些地方没拍紧,就又弓下腰伸手拍结实,道:“小王爷过喻了,我不自己寻乐,难不成要待在屋里坏你的好事?”

“哦?”赵祯似笑非笑的探问一声,翻身一跃已经轻易的落在我身后站定,我一回头就看到了他在我面前格外放大的脸,惊的我一口气的忘记呼出去。

“小王爷,吓人很好玩么?”一愣之后回过神,我有些负气的退开他,愤愤地扭过头继续弄我的雪人儿。

“不是小王故意吓你,是你自己不留神儿。”赵祯说的一口理所当然。

我不想多同他争,也懒得回头,心里骂着他脸皮比城墙还厚,嘴上却道:“好好好。是我自己走神儿,行了吧。”

赵祯对我的不斗反屈倒是有些意外,低头笑着附下身子,道:“我同思琴思棋说说话,你就溜出来了,难不成你吃味儿?”

我心里暗想,这人还真是睁眼说瞎话,不过嘴上不理会,只道:“小王爷过忧了,小女子可不敢!”可是一说完就觉得不对劲儿,怎么听都像是个怨妇在说反话。

果然,赵祯脸上笑开了个得意地笑,道:“看来小王还真是猜对了,二小姐是吃味儿了呢。”

多说无益,越说越黑,我所性打算起身离开,正要站起身子,只感觉肯前白色的光一闪,原本被我搭在梅枝上的斗篷已经被赵祯扯过紧紧地围在我的肩上,而与此同时,赵祯也顺势用手圈住了我的胳膊把整个人都围在他胸前。

高出我一个头的赵祯伸手将我搀起的袖中拂下,又细细的拭掉我手上的雪渍,用他温热的手捧着我两只冻的通红的手慢慢的揉摄着,感觉手上没那么冷了,又将手抬到唇前轻轻地哈着热气。

“……”我睁大眼睛侧头看着他好看的侧脸,感受着温柔的动作,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做何反应,只是任由他细细地呵护着。

赵祯看我盯着他侧脸发怔,淡笑着一挑眉头,侧脸贴着我的头发,把我的手捂紧在掌中置在身前。

感觉到他胳膊上的力量拥紧,同时一股若有似无的兰花香粉味儿传进鼻翼。这显然不是我用的香粉,那就是方才他是屋里抱着思棋时沾染上的,不禁心里一阵别扭,挣扎着想要离开他怀抱,半冷不热的道:“小王爷还是真是生冷不忌,身上还沾着别个姑娘的香粉味,连衣裳都不换一件就又急着跑出来寻我,风流公子之名可真不虚传。”

赵祯听出我语气里似是真的动了气,脸上的笑意微收一抹,既而笑的更开,低下头紧贴着我的侧脸,似笑非笑道:“即是二小姐不喜欢,那尔后我再不拥其他姑娘了。”

女人的天性是什么?耳根子软!虽然知道他可能只是随口说说,但我还是迟疑了,赵祯将这点迟疑尽收眼中,胳膊上的力量一个轻转,脸已经近的贴上我的睫毛,看着他眼里深如海潮的眼神暧昧笑意,鬼使神差的我不禁止闭上了眼睛。

但是,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这个时候发花痴!就在我闭上眼的那一刻,赵祯迅速松开我,狠狠地抬脚一踢我身后的梅花树干,然后借着自己的轻功脚尖在雪地里轻轻一点,一只脚提起,另一只脚尖在雪地里轻轻身后滑行,双臂微微张开,素色的锦袍在雪地里翻飞跋扈,头上如墨玉般的黑发从背后被风吹起,越过肩头拂上他完美的脸线,嘴角那抹似乎总是存在的风流不羁的笑意在雪地里格外的夺人眼眸。

赵祯就那么微笑着朝后迅速从我面前滑退开,衣角翻飞,发丝飞扬,渐行远去,组成一个最完美的画面,但也正是这个完美的画面,成为我多年后的恶梦。梦中无数次的得复这样的画面,我努力的伸手追着,却怎么也追不上他,最后只能看他身子跟漫天的白色一起冥灭消失,我无能为力。

“啊。”当梅枝上落下的雪团全都一股脑的砸到我的头上,脸上和身上时,我才完全被这种冰冷的感觉给击醒,他戏弄我!

“赵。祯。”我咬着牙吐掉一块落在我嘴里的雪块,阴蛰的从嘴里吐出两个字。

“哎呀。二小姐,我不是故意的。”赵祯学着我之前的口气,说完一阵哈哈大笑。

“你。你。”我气的大喘气,抬手伸着指头瞪着他笑的得意地脸,半天却说不出一句话,内伤!

“哈哈。二小姐,火气可真大呢,这冰天雪地的,你还满头大汗的喘着气。”

我使劲的握紧五指,深吸一口气,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念,淡定。淡定。但是越念我心里越窝火,不在沉默中暴发,就在沉默中死亡,我不想死!

顺手抓起地上的雪一捏,就朝着赵祯丢了过去,赵祯早就防备的一闪,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华丽丽的点了我的穴,我立马就动不了了。

“就知道你会来这手。”赵祯笑着伸手一点我的鼻头,然后抬手拂掉我头上的雪块和肩膀上的雪渍。

我说不了话,要不然早就骂出口了,这个时候来假惺惺,多么温柔体贴,多么细心爱护呀,不知道刚才谁色诱别人,然后又借机弄我我一头雪的是谁?

“好了,玩也玩够了,回去吗?”赵祯摆出一副征求意见得语气看向我,然后又自顾的拍拍额头,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道:“我才想起来你不能说话,即是不开口,那便是默认了。”

言罢,赵祯长臂一掏,已经把定成木头的我打横抱在怀里朝回走。

我长嚎一声,这人我已经无语了!

回到屋子,赵祯把我放到靠近暧炉的软椅上,弓身看着我道:“老规矩,我可以解你的穴,只是你不许骂人,更不许打人!”

这根本就是不平等条约,但是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眨巴了一下眼睛。

赵祯见我点头,抬起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在身上一拂,然后就一脸小心的迅速跳开来,似乎很怕我一解穴就跳起来打他。

我盯着赵祯跳开,不以为然地动了动胳膊,然后站起身子,扫眼看到屋里有个梳妆用的镜台,就完全忽视一脸谨慎注视着自己会怎么出招的赵祯走到镜边坐下。

果然就从铜镜里看到自己满头的湿发,发颉也是散乱一片。抬手解下束着头发的丝带,满头齐腰的头发就滞了下来,顺手扯过干净的毛巾擦拭。

赵祯看我只是擦着头发,当真没有打架的意思,就收起了一脸的正色,含笑走到镜前盯着我,“女为悦已者容,二小姐是要为小王而容?”

对于赵祯,不论是从实战技术,还是从唇枪舌战,甚至是在心里战术上,我都不能取得绝对的优势,综结之前的失败与成功事例,我决定调整战略。打算用蔑视战略与之抗衡,不是说对对手最大的打击就是蔑视吗?我试试!

我不说话,继续忽视赵祯的存在,一门心思的拭着头发,感觉差不多干了,就拿起象角玉梳梳着头发,只因玩的时候取了紧发的钗子给雪人做鼻子,又四下的被风给吹翻,几束发丝绕到一起了,怎么梳也梳不开,直把自己扯的头皮生痛。

“我来帮你。”赵祯笑着上前想要接过我的梳子,我一别手腕,气道:“不稀罕!”

“即是如此,那就得罪了!”话未完,赵祯已经再次的点了我的穴,我只能干睁的眼睛看他取掉我手上的梳子,然后把我的身子扳正坐在凳子上。

赵祯起初的动作很笨拙,拉的我头皮痛了好几下,但是奈何不能说话,不能动只能用眼神看着铜镜里那个可怜的美人,谁教你被人点穴了呢?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唉。

“扯痛了?”赵祯似乎留意到了我眼神里的痛苦,蹙眉问到。

我赶紧把眼睛眨的跟什么样的,就差没流眼泪加以佐证我真的是痛了。

“我未帮人梳过头,下次就不会了!”赵祯到是有心解释,我心里一阵叫苦,你把我当一次试验品就算了,还有下次?

不得不承认,赵祯同学的学习能领悟能力是很强的,不出一会儿,那把象角玉梳在他的手中就很有感觉了,一番打理之后,我那头齐腰青丝梳的整整齐齐,顺顺贴贴的。

“再等等。”赵祯梳完头,却没有要解穴的意思,我心眼一提,他又要干吗?难不成给我剃光头?我不想当尼姑呀!我爱吃肉!

“我记得你的发颉是样。是这样。”赵祯拈着我的几束发丝在头上比画着,我不忍心看满头的长发惨遭虐待,所性闭上眼,心里只能求着赵小爷你千万别剃我的头,大不了以后我不跟你争了,我不跟你打架了,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头上弄了半晌没了什么动静,我一边念着阿门一边眯着睁开眼睛,生怕一睁眼就看到自己一副惨不忍睹的模样,不过我却看到了一个头梳流云颉的秀雅女子,齐腰长发有一半绾起在头顶盘成流云颉,余下的全都散落在背后,发式简单,却正好配得我的脸形明朗秀丽。

“你的钗子没了。”赵祯微微一思,随即一抬手就将自己头上的那只绯玉钗子取下插进了我的发颉里,他那满头的黑缎就瞬然散落下来,如墨似瀑的散在肩头,而他却全然没有在意,只是左右的打量着要如何把钗子扎在我的发间。

瞬息,我不禁微微睁大了眼睛,心中乍然一惊。人说绾青丝,绾情丝,想不到真有一日会有这么一男子亲手为我梳一头青丝,乱了他自己的一头乌缎却全不在意。那一刹,全然的满心的动容。

“以后你便挽这样的发颉吧,好看!”赵祯对于这个发颉更是满意,双手环胸的打量一番,却只看到我眼神无焦的想着事情。赵祯好奇的半弯下腰与我脸脸相对,直到他深如海瀚,暧昧带笑的眸子紧紧贴上我的眉睫时,我才惊然的回过神来。

看到我眼里一闪而过的惊慌,赵祯的吻也在同时落在我的唇上,少了戏弄玩虐,细致温柔,摩挲软绵,淡淡的紫檀香若有若无的嗅入鼻中。

起初只能任由赵祯的唇齿游走,到后来却竟有了同样的缠绵绯绕,两人侬侬依依的回应着,辗转吮吸,密意浓浓。在后来的长久时间里,我一直在努力思索一个问题,赵祯倒是底什么时候解了我的穴?我咋就一点没感觉?最后还没有任何反抗的就伦陷了?郁闷。

就在我感觉快快窒息,时赵祯才放开了我,英俊的脸庞紧紧地凑着我的面前,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主子,用膳了。”思琴不知何时已经立在门槛内请话,看我的眼神似笑非笑,估计方才那幕大戏是全都看到了。

“也还真是饿了,传膳吧。”赵祯像是极为自然的拉起我的手朝屋里的檀木桌边坐下。

思琴领着几个婢仆摆上餐食,几碟素青的小菜和着两样荤菜,一碗清淡的菜汤,虽然都很简单,但从菜色的香味上来判断,却都是食中上品,越是素菜越是难做!

一顿饭吃完,外面的天色竟已经到了入夜时分,但因为地上都是厚厚的集雪,外面都看着还是亮堂堂的一片。

随意喝了些茶水,赵祯就吩咐思琴和思棋先回王府,在仆人请话说备好车之后才领着我出了踏雪居。

抬脚坐进车厢里,赵祯随后就跟着坐了进来,伸手朝我怀里一塞,一个暧暧的东西就送到了手心里,我低头一看,竟是来的时候他塞给我的小暧炉。

“父王不许人在踏雪居里过夜,若不然不必这般赶着送你回府。”赵祯拉好衣襟在旁边的软凳上坐下,抬起白皙修长的手指挑开一点窗帘,看着渐行后退的踏雪居,眼里一片泅浓忧愁。

我顺着他挑起的窗口朝外探了探眼,隐约还能闻到些梅花的香气,想到苑里那树被奉行陵王当作宝贝的无花梅树,一阵感叹,息声道:“匝路亭亭艳,非时袅袅香,素娥惟与月,青女不饶霜。赠远虚盈手,伤离适断肠。能得一人心,生生不相忘,虽是红颜命溥,王妃也是有幸之人了,你不必太过伤怀。”

赵祯没有立刻回头,只是盯着窗外,直到踏雪居的楼苑在雪地里化成一个小黑影时,才缓缓放下挑着帘子手指,脸上勾出一抹不明来意地笑,道:“我越发的奇怪,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小小年纪竟说这般老成之话,好一个‘能得人一心,生生不相忘’。”

我咂巴一下嘴,道:“年纪不是是表相,人心之事,谁能有个定论?”

赵祯没有接话,车厢在路上有些摇晃的行着,车内也没有点蜡烛,有些阴灰的小空间里,赵祯的脸上没了平时的暧昧笑意,一种很纯粹的弧度,似真若幻,我看的有些发怔。

“司马雪,你到底有个什么样的心。”赵祯轻轻地喃念了一声,然后伸手一揽,就把坐在旁边的我拥进了怀里。

我脑子一响,他不会又要动手脚吧,今天一天已经被占了几次便宜,正待要推开他,已被他将双手捂进了掌心,却不见他有什么其他动作,只听一个极小的声音,叹道:“很多年未能有人对我说这些话了。”

赵祯不动,我也没动,他的手紧紧捂着我的手,我的手捂着那只小暧炉,手很暧,人很暧,心也暧暧的。

一路再无多话,大雪纷至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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