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撞死人了,我惊叫出声:“天啊!那小夏她……”
“她没事,是她们家的车子撞死了别人。”郭家兴赶紧接话。
“死人了啊……”我还是很紧张。
“是呢,撞死的是恶狗家舅舅。小夏她小叔开的车,自己报了警,现在都被警察带走了……”
我打断郭家兴的话:“恶狗家舅舅?对面三合村那个恶狗?”
“是呀,就是那一家四口,三个傻子。”
这,真真是雪上加霜啊!
恶狗,曾有恶作剧的人,拿给他一坨便便,骗他说是香蕉,他就真吃了。
恶狗他姐,人家60岁的老头对她笑一下,就说人家对她有意思。怀孕了,却不知是谁的种。
恶狗他爸,村里村外的人只要一看到他,都会拿他找乐子:“阿分啊,你生的儿女都挺像你啊。”
“我的儿女,当然像我!难道还像你不成?”阿分自豪满满地说,一边还扣着鼻屎往嘴里塞。
唯有恶狗他妈一个正常人,辛辛苦苦地供着一家子,好在有个舅舅的帮衬着。
如今,杨小夏他们却把人家舅舅给撞死了……
我们正说着,那边泥水师傅大催促:“水泥浆没了,还不快点送过来?”
“来了!来了!”郭家兴应着。
只见他黑脸一绷,牙根一咬,爪子就抓起一小桶水泥浆;小腰一歪,两裤腿就“啪啪啪”地跑起来;小身板一晃一晃的,好像随时都要被压断一样。
这样连续跑了几回,他已经气喘兮兮,额头冒汗。
黑骨精,太弱了!这才多大一桶。我鄙视了他一下,就去掂小桶,竟然,没能提起来。
“哇,这么重!”我很惊讶,然后才郑重其事,用了九牛二力,才提了起来。
郭家兴也很惊讶:“你竟然能提得动这个?我姐都提不动……”
说到这,他表情一僵,赶紧低头,不停地铲着水泥浆,往旁边几个空的小桶里倒,直到几个小桶都满了,才准备歇上一会,却发现我还在盯着他。
他有此无奈地叹了口气:“没错,我姐就是那个,跟人搞大了肚子的人……这也是我为什么会跟许小刚约架的原因。”
原来,郭家兴爸爸的病,本来一到冬天就特别麻烦;再加上他姐姐的事,就变得更为严重了;后来又看到他的刀伤,更是狠狠地气了一顿,他爸是不允许打架的。
“所以,你小小年纪就来干这么重的活?”
“我爸病情恶化,需要钱。”他说这话的样子,特别像个大人。
然后仔细端详我:“咦,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壮了?块头都大了好多。哇,手臂这么粗,以后打架可有劲了……”
“那你不读书了?”我很惋惜。
“我现在先凑钱,到二年级再继续读。”少年双目炯炯,仿佛胸有成竹。
我顿时就想到,我的学费也还没有着落呢。
就这样,他一边干活,我一边等杨小夏,我们便断断续续地聊起了好多事。
他家的事,我家的事,杨小夏家的事,好像我们几个都挺倒霉的。
这天,我没能等到杨小夏回来。
桃子找到了我:“你不是也想挣钱么?”
我点头:“当然想,看,人家都在自力更生。”我指了指郭家兴。
桃子很兴奋地说:“我爸给了我5块钱,让我去拔辣椒树,我俩一起去吧?还能摘些剩下的辣椒来卖,钱一人一半,怎么样?”
“好,我正愁学费的事呢!”我马上就跟着她走了。
这时候,有些辣椒树已经开始老枯而死。有些地赶着翻种水稻,辣椒树枝太硬,影响插秧,只能拔掉。
吃过午饭,我和桃子便干起活来。一开始,都是干劲十足,精工细活。每拔起一棵辣椒树,泥巴都甩着十分干净。叶子都检查得十分仔细,就怕轻易错过一条青椒,因为青椒跟叶子颜色一样。
这样忙了一个多小时,就累得腰都伸不直了。
桃子脸都变成苦瓜了:“累死了,这钱不好拿,还没到三分之一呢。”
我看了看装辣椒的袋子,已经装了小半袋子:“也好,剩下的辣椒树越多,我们还能摘的辣椒就越多。”
桃子说:“要是卖的钱多,咱们就买三角麻糖吃。”
想想都流口水!那又甜又香的三角麻糖,有半个拳头大小,能吃好久,咬不动的,只能含在嘴里等它慢慢融化后,再嚼它脱落的花生仁……
一说到吃,我们都又来了力气,擦一把汗,再撸一把袖子,又拔起了辣椒树,泥巴甩得老远。
桃子家的辣椒地没铺薄膜,拔掉了辣椒树,底下的嫩草,便露出脸来,欣欣向阳。
黄壮赶着他的牛过来吃草。
当他知道我是为了挣钱来的,就说:“以后你帮我放牛,我一天给你5角钱,怎么样?”
我拿着辣椒树枝在地上划了又划,好一会才算明白:“一天5角钱,一个月15块钱。”
桃子也过来跟我密谋,咬着耳朵:“这个可以,以后我俩可以一起放牛,分工合作,再拔些蛇舌草等草药来卖……”
我听得两眼都冒光,于是便答应了黄壮。
“那就这么说定了。今天牛就先放你们这里,等我回来再牵走,这算是提前考验。”
黄壮说完就离开了,我越想越觉得学费有希望,拔辣椒树都更带劲了。
最后,辣椒就卖了8块钱,我们兴奋得手舞足蹈,只能意会,不用言传。三角麻糖把嘴巴鼓起一个大包,说不了话……
黄壮还未回来接他的牛,等啊等,等到天都灰朦朦了,才见他偷偷摸摸地,扛着一尼龙袋的辣椒回来。
“再给你们一人5角钱。现在去帮我把辣椒卖了。”
一听又有5角钱收入,我们二话不说,就照办了。
在阿霖铺子旁边,收辣椒的开始收工了,正在打包装呢。
“怎么还不见那臭小子来卖辣椒?偷了我家辣椒,亏他跑得快……”一个人守在那里东张西望。
声音有点熟悉,我远远地看去:卷头发,鼓眼睛……是他!我赶紧躲起来,让桃子自己去把辣椒卖了。
黄壮的那袋子辣椒卖了20块钱,各自拿了钱都很兴奋。
这时,天气已黑,一行人急急地往回走。田埂上走,赤脚走得才叫快!
“有东西扎了我一下。”我突然说。
“有东西从我脚边蹿过去了。”紧跟着我后面的桃子说。
“我刚刚就感觉踩到什么滑溜溜的东西。”走在我前面黄壮说。
回到村子的时候,找来火篱一照,就我左脚左侧小趾的地方,有两个针扎样的小血眼,不痛不痒的。
黄壮说:“应该是被蛇咬了。”
我们都有点慌乱。
黄壮又说:“不要告诉家里人,肯定会被骂死的!”
这里他最大,要挨骂他肯定首当其冲。
第二天醒来,想要起床,才发一条腿动不了,掀开床单一看,肿得比腰还粗。
奶奶冲进来:“太阳都晒屁股,还不起来挑粪水浇菜?真是,懒过死蛇!”
“昨晚被蛇咬了。”我支支吾吾地说。
“哈?那你昨晚竟然不说,你不怕死是吧?”奶奶破口就骂。
翻着我的腿看了两下,转身一个踉跄走出去了:“我都无力打理你,你就是专门来克我的,到时别人又来说我虐待你……”
我眼圈一热,不理就不理,就知道你会这样,我才不说的。
过了一会,奶奶带来了杨二伯。
他对着我的腿看了看,又按了几下,问道:“痛不痛?”
“不痛!”就是肿得动不了,腿麻了。
“应该是水蛇或者翠青蛇,这些天突然变热了,蛇出没也正常。没事的,这孩子命大着呢!我去摘点草药。”
说完又都出去了。
奶奶再次进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些捣碎了的草药,往伤口上一盖,破布一绑,嘴里还一边骂着:“算你命大!这你都敢不说,要是毒蛇,你早就死翘翘了。”
我也后怕,黄壮,差点真被你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