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县东郊,有一个叫龙角村的村子。
这个村子之所以叫龙角村,并非是因为这里曾经有过龙角。
只是因为它紧靠着一条叫恶龙江的大河,而其所在的地理位置犹如角一样分别往北和往东各突出一块。
此时由临江县通往龙角村的路上,正走着两个大汉。
左边一个高壮多须的,名叫张野,家住龙角村。
右边那个宽胖油腻的汉子,叫做王彪,家住龙角村往北的江头村。
他二人身体魁梧,又跟着别人学了几手把式,现在入了‘江帮’,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了。
每日在临江县欺压老实百姓,调戏良家妇女。不过这些都是手段,为的是给自己树立一种恶汉形象,主要目的还是替老大收保护费。
干这行油水不少,人也‘风光’,也算得上是出人头地了。
至少不用每日在黄土地里讨生活。
这两人虽然在临江县不起眼,但是在村子里可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
此刻暮色已临,远处起伏的山峦在幽青的天空下,显得更加交错嶙峋。
两个人手里都是拿着一只烧鸡,一罐老酒,边走边吃,满嘴是油。
“听说了吗?咱们村的李寡妇,被婆家赶出了家门!”张野喝了一大口酒,烧得喉咙火辣,发出畅快的啧声。
“李寡妇?是不是张田那个短命鬼的妻子?听说好像是大婚当天晚上就翘尾巴了,估计连洞房都没来得及。”王彪吃着鸡肉。
“张田他老娘做得真绝,硬是把他儿子的死推在李寡妇身上,将她赶出家门。”张野道。
“赶回娘家了?”王彪问道。
“没。李寡妇不肯走,要替他男人守灵七天才肯走,找人帮忙在恶龙江边搭了个小房子。”张野又喝酒,他喝了不少酒。
“算起来今天晚上不正是张田的头七吗?哎!李寡妇……真挺漂亮的,过了今晚怕是见不着咯。”王彪叹道。
“怎么?你小子动了歪心思?”张野红着脸笑道。
王彪灌下一口酒,“老子早动了歪心思,那李寡妇的模样是个男人都要动心思,白嫩得跟城里的姑娘一样。”
张野道:“是啊!活该张田那短命鬼无福消受。”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
聊着聊着,便没了声音。
谁都不想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只见他二人在路上停了下来,路上静得可怕。
只能听见他们逐渐粗重的呼吸。
张野吞了口唾沫,“兄弟,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王彪早猜到了,因为他也有。顾虑道:“今晚可是张田的头七,你不怕?”
张野举起酒罐子,一饮而尽,“张田那个痨鬼,活着的时候老子都不怕,死了还怕他从棺材里跳出来?”
王彪道:“万一真跳出来怎么办?”
张野眼睛亮得发光,“就算跳出来,倒霉的也是张家,李寡妇那里最多只有一个灵位。”
两个人越走越急,隐没在渐渐降临的夜色中。
……
恶龙江,江道蜿蜒,水势湍急。
有缥缈的民间传说,说是此江很久以前飞出过恶龙,食人于野。
不过信以为真者寥寥,此类传说也渐渐淹没于历史。
现在已经快要入夜,江边湍急的水流声盖过了四周的虫鸣。
江水粼粼,倒映出岸边点燃的火光。
一位穿着白色丧服的女人,正跪在江边烧纸钱。
这种用最粗的生麻所制作的丧服,叫做斩哀裳,代表追悼者与逝者之间的亲近关系。
她虽穿着斩哀裳,可是表情却并非悲痛,眼里也没有泪光,更多的是一种失魂落魄的麻木。
她叫李东凰,临江县西郊三林村人,他爹给她取了个不凡的名字,只希望她长大后能卖个好价钱。
不过三林村的人更喜欢叫她李山鸡,这样才贴切。
人渣李老三的女儿,只配叫李山鸡。
李东凰拿起一朵纸莲花,点亮了上面的蜡烛,烛光在夜色里映照出她的脸,那是张清丽脱俗的脸。
她蹲在江边,将莲花灯放入江里,看着它随着江流远处。
这盏灯,叫做光明魂,说是可以给迷失的魂魄指出通往黄泉的道路。
她是张田买来做老婆的,现在却被张家撵了出来。
“光明魂可以指引你的道路,而我又该何去何从……”她幽幽地说着。
若是回家,也不过是被他爹李老三再卖一次罢了。
若是不回家,张家也绝不会多留一张吃饭的嘴。
想着想着,李东凰便失了神一样站到了江边,她有一种想要跳进江里的冲动。
也许随着江水,追着光明魂,能够找到一个可以容纳自己的地方吧……
夜岚骤起,将她的孝布掀飞,滑落下来的青丝在风里狂舞。
她又走了一步,她的鞋尖已被激荡的江水沾湿,一股凉意从脚尖传到后背。
李东凰深吸了一口气,张开双臂,闭上眼睛。
突然一声水荡声,江里射出一只惨白的手,抓住了她的脚踝。
李东凰吓得不轻,想要挣脱,可是无论她如何踢踹,这只手就是死死抓住她,绝不肯放开。
江水凶急,岸边湿滑,况且她早已失去平衡。
整个人已经摔倒在江边,要不是双手死死抱住一颗柏树,只怕已经被拖入江中。
她虽有死意,不过此时面对未知的恐惧,更多的却是发自本能的求生欲。
“…咳咳咳……”
另一只手也抓住她的脚,就这样顺着她的腿,一把把往她腿上爬。
李东凰感受到腿上传来的阵阵凉意,心中更是惊恐万分,全是汗毛早已竖直,却是意外地没有喊叫。
她只是紧咬着牙,好让自己不发抖。然后拼命地踢,一直踢,直到整个双腿都失去了知觉。
她终于踢不动了,却感觉自己腿上一松。
原来从江里爬出来的是一个人,只穿着泳裤的男人。
李东凰盯着他,虽然还有些后怕,不过全无一般村姑那样惊慌失措。
“你是人是鬼?”她问道。
“废话,当然是人。鬼会游泳吗?”男人大咧咧地说着,痛苦地揉着自己的脸,不知道被眼前这个又惊恐又冷静的女人踢了多少脚。
此时他已经感觉不到脸的存在了,这个女人的‘腿功’也太好了吧,每一脚都踢在他脸上。
“游泳?就算是村北的张大傻子都不会在恶龙江里游泳。”李东凰蹙眉道。
“那他可不傻!这里的水也太他妈急了!诶?等等……恶龙江?”他下意识说着,又猛地反应过来。
这时男人才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四处张望,入眼黑灯瞎火一片,只有一盆烧着纸钱摇摇欲灭的火。
心中已是升起一丝不详的感觉。
“不是游泳馆突然水流变急了,是啊,游泳池的水根本就是不会流动的啊!而是我落入江里了?我明明在游泳馆怎会坠江啊!幻觉?我精神一向很好。做梦?被踢了几十脚怎么也该痛醒了吧!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唯一的解释虽然想起来就觉得扯淡,但也只能承认了……一定是有人想要淹死我,然后继承我的蚂蚁花呗!”
“他妈的这也太扯淡了吧!穿越!手机上看别人玩穿越虽然很爽,但老子一点也不想穿越啊!想一想,没有手机、电脑、游戏、可乐的日子,那是人过的日子吗?而且现在就想立刻掏出手机看一看啊!在肉眼可见的未来里,到处都闪烁着绝望的哀伤啊!”
男人的心,像是一块坠崖的石,一直落一直落,落入黑暗。
“是我不小心掉进江里,谢谢你救我一命。”他有些落寞地说,然后蹲在地上低着头。
李东凰察觉他的语气,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虽然他穿的很奇怪,但至少能感觉到并不是一个坏人。
“其实你也救了我一命……”她叹气道。
“阿啾…!”男人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抱紧了自己,真冷!
李东凰连忙道:“你先跟我回家,我给你找些衣服穿上,不然明天一定会染上风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