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
朗朗读书声,从私塾东厢房中传出,先生读一句,弟子跟一句,整洁嘹亮,令人心向往之。
尤其令吴仇心生向往。
吴仇斜背着婆婆用一针一线缝好的衣服卖的钱买来的挎包,站在东厢房门口,想伸却伸不出手,想迈却迈不开脚,僵硬地站着。偏过头,看着空无一人的西厢房,露出羡慕向往的神色。
西厢房是启蒙班,为六岁的孩子启蒙所设,昼九时才上课。
吴仇已经八岁了,光荣地从西厢房升到了东厢房,东厢房是童前班,一直教到考取童生为止,昼八时上课。
现在是昼八时两刻,童前班开课已有两刻钟,启蒙班开课还有两刻钟,吴仇在门口站了有两分钟。
进,或不进,这是个问题。
进吧,先生的教尺可不是用来摆设的,一尺下去,能肿上一早上,如果遇上先生心情不好,要求打手背,那一整天都能领悟到先生对你的谆谆教诲。
不进,不进...好像不被发现也没啥后果!
吴仇被自己的机智所折服,眯起眼睛笑了起来,转身就朝外面跑去,挎包飘荡在身后,像极了个小尾巴。
逃课这事吴仇也不是第一次做,尤其今天还是开学的第一天,他刚从启蒙班升到童前班,童前班的先生都不认识他,简直逃得毫无风险。
吴仇轻车熟路地跑出了私塾大门,左拐跑了三十米左右,就钻进了一户人家的侧门,原来这侧门只是围墙上的门,门进去正对着房子的侧门。这围墙离房不过一米的距离,专门用来堆放柴和草垛。
吴仇把挎包一甩,人就顺势趟到了草垛上,晒得金黄的草垛干干软软还有种特殊地青草香味,特别好入睡。
尤其适合补觉,吴仇心想。
吴仇是个穿越者,前世是在一个叫地球的地方当孤儿,在好不容易拿到一所野鸡大学录取通知书,跟孤儿院的小伙伴庆祝的时候,喝多了酒,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穿越了。
穿越成了一个小婴儿,被婆婆捡到。
婆婆是个独居老人,年龄不详家世不详,比吴仇这个穿越者还要神秘,靠着一手还算不错的针线活,养活自己和吴仇。
初来乍到,还是个小孩,吴仇过得还是挺舒服的,毕竟没人会跟一个小孩较真。又过了一次童年生活的吴仇表示果然童年还是最快乐的。
本来吴仇只知道自己穿越到了古代,不知道确切的年代。两年前,镇上发了个通告,内容大概是大周与西方接洽,引进西方文化与技术,改一天为二十四时,分昼夜,各十二时,一时四刻,一天共九十六刻,一刻十五分,一分六十秒。吴仇这才得知了自己所处的朝代为大周。
最后还是启蒙班所学的《三字经》彻底解开了吴仇的困惑,此处所学的《三字经》与吴仇前世所知道的基本完全一样,所以一开始吴仇也没有在意。
但是学到了后面,吴仇发现了一句“受周禅,灭宋乱。”这才焕然大悟,原来在这个平行世界中,陈桥兵变失败了,大周延续到了今天。
得知了所处的朝代对吴仇一点帮助也没有,前世九年义务教育都没有让吴仇变得优秀,重来一世再学一次也不会有其他结果,吴仇照样看到书本就头疼,吴仇心里就一个念头,就是等过了几年,打听清楚前世那些名人还有没有出现,如果没有的话混个文抄公当当,没准还能流芳百世。
逃课真好,还能做梦。
清晨懒洋洋的太阳晒在吴仇身上,身下柔软的草垛泛起青草的芬芳,暖暖的,香香的。带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迷茫,吴仇决定在梦里先演习一番。
“说吧,昨晚去哪了!”
“昨晚不是在家嘛。”
迷迷糊糊之中,吴仇被一阵对话声吵醒,他觉得自己应该有起床气,就比如现在。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是睡在别人家的后院,而且是被主人吵醒,再加上这家主人是他老师的话,他应该会出去跟别人理论一下。
综上所述,吴仇冷静下来了。冷静下来的吴仇又发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他以前迟到不上课翘到这边的时候家中没人,那是因为这家主人就是启蒙班的先生王松涛王师,可今天他翘的是童前班的课啊!
虽然知道现在情况不对,但是王师和他夫人的对话,还是成功引燃了吴仇心里的八卦之魂。
吴仇不敢轻举妄动,悄咪咪的把耳朵贴在了墙上。
墙外稚童正偷听着墙角,盘算着如果有什么劲爆的消息,那应该给大家一起分享。墙内的夫妻却明显没有发现,正继续他们的争论。
“在家?你在不在家老娘不清楚嘛?!昨晚在老娘旁边睡到二时,然后跑哪去了?!”说话的是王师的妻子,在吴仇的印象中是个温柔贤惠的漂亮姐姐,平日里讲话轻声细语的,现在被气得这么大声说话,肯定特别委屈。
哼,男人!
“娘子,昨晚我就是起来如厕,也不知吃了什么,一整晚都难受。”王师是教启蒙班的先生,吴仇前两年都是他教的。王师年龄不大,三四十来岁的样子,平日里虽然贱贱的,但青衫白扇颇有风度,对人也算和蔼,没想到会做出那种事来,还想了这么烂的借口。
唉,男人!
“如厕?从二时如到六时?王铁牛,老娘认识你三十年,嫁给你十八年,你是个什么玩意儿老娘不清楚嘛?给我从实招来,不然老娘活剥了你!”话音刚落,就听到“嘭!”一声巨响,房子似乎都摇晃了起来,吴仇躺在草垛上,听的越发起劲了。
“晴儿,你说你跟一张桌子过不去干嘛,还有,我现在叫王松涛了,别老叫我铁牛,让别人听了笑话。”吴仇听乐了,很想推门进去大喊一声撒泼乱死,硬生生忍住了,嗯,小不忍则乱大谋!忍住忍住,不能笑。
“你还知道你现在叫王松涛,那你昨夜还出去做王铁牛的事!”
“那不是那群山贼欺人太甚嘛,镇子本来就偏远,进城赶集不容易,现在唯一的路被山贼占了,去一趟要交一半财物,回来还得交一半,这样下去镇上的人怎么活得下去。”
“所以你把他们全杀了?还真是我们急公好义王铁牛能干得出来的事儿啊,那接下来怎么办?被那群泥腿子和戏班子的人发现了怎么办!刚过上不久安稳日子,难道又要跑嘛!?”
“不会的,我处理得很干净,保证没有人发现,大家只会当他们去其他地方占山为王了。”
“哼,还处理得很干净,憋坏了吧,这么有经验,估计之前没少干这事啊。”
“嘿嘿。”
“我才不管你这些破事儿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去找燕儿逛街。”
“好,我也要去私塾了。”
“把身子洗干净,别让血气污了孩子们。”
“放心,都清理好了。”
一声关门声紧随着一声开门声而来,惊醒了偷听的吴仇,这个世界是怎么了,就想着好好吃个瓜,怎么这瓜还从绿变黄又变红了呢?
一直以来在平安镇上教书育人的王松涛王师,是个隐藏的武林高手?带着一班兄弟做着行侠仗义劫富济贫的勾当?
泥腿子和戏班子又是什么?被发现了就要逃走,是王师的敌人嘛?
吴仇不知道这算不算求锤得锤,但是他现在确实有点被锤的晕乎乎的。
“吱——”一声,侧门打开了,一袭白衫的王师退了出来,他关好门,转过身来,身上玉珏相碰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手拿折扇,嘴挂笑意,风度翩翩。
他低头,看见了个小鬼。
小鬼躺在草垛上,呆愣愣的抬着头,张着嘴,嘴角还挂着些许口水印。
“吴仇?你在这里干嘛?”
吴仇眨巴眨巴漆黑的大眼睛,弱弱地说道。
“我,我,我来接你上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