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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作妖

老早以前听那些出过国的人回来说,人家国外什么冰箱彩电用几年就往外一扔,能用也不要了,换新的。当时那叫羡慕,心想要离得近我就去捡了。我小时候那会儿一个九寸黑白电视还引一楼人上我们家看来呢,晚上困了也不能睡觉,因为观众还没要走的意思。斗转星移,咱现在不也央求着收破烂的把老电脑、旧冰箱什么的收走吗?只要能给扛走,别在家里碍眼,我给你点运费都行。忽然之间,咱也跟当年老外似的了。据说北京的出租司机都会英语对话了,还真够国际化的,我都不会说外语。

现在想想,当年全中国人民最亲密的伙伴——自行车——如今都改样了,要么小轮,要么电动,不像以前要么永久,要么飞鸽。以前的人对自行车比对汽车还在意,我经常周末端盆水下楼,拿块破布猛擦坐骑,瓦圈车条全擦得锃亮。那会儿马路边净是修车的,家家户户也备着东西,我自己还补过车胎,一把改锥,一盆水,一罐胶,手艺不比街上的师傅差。当年自行车对人太重要了,这是主要的交通工具,骑一两个小时的路根本不算回事。有的人骑车能不扶把,还有的一辆车上驮好几个人,连车把都占上了,自行车有时候也是娱乐工具。那会儿学校里人与人要有了恩怨也经常发泄在自行车上,路上撒点儿玻璃碴子,拔个气门芯儿,扎个车胎什么的经常发生,反正修车摊上生意不断。

与时俱进到家家都有小汽车了,可油一个劲儿地涨价,我们也在为跟国际接轨的好日子付出代价。不敢大折腾的人就只能在自己的小天地里作妖,你看,他们——

妇产科历险记

阿绿临产,但她始终意志坚定要自己生,跟个女中豪杰似的,在阵痛中攥着小拳头喊“加油”。那声音大的,隔壁一位陪床探头进来,以为病房发电视播足球赛了呢。事实往往是残酷的,大夫明着告阿绿,你自己甭想生,因为脐带在孩子脖子上绕好几圈了,只能剖腹产。阿绿立刻想到了那些鲫鱼,她曾经就是那么一刀下去取鱼籽的。阿绿及时调整了心态,向乡亲们挥着手,光着被推进手术室去了。

在她迎接自己新生命的时候,阿绿所在的病房出了点儿小插曲。病房里有八张床,大部分人都在安静地守着自己的亲人。住进这儿,甭管是生孩子还是治妇科病,全是大手术。大家该打盹打盹,该窃窃私语就交头接耳,没大动的。可有一个床不行,两口子开始小声说话,后来急了,在病房里比嗓门儿。大家屏住呼吸仔细一听,敢情是男的说女的比他喝酒喝得多,女的不干,非说男的比她喝得多。俩人在那儿就跟白话“板凳没有扁担长,扁担没有板凳宽”似的,因为逻辑关系简单,但说起来绕嘴,俩人很快急眼,全是火爆脾气。病房的人还没看明白,一男一女已经开始满屋飞饭盒茶杯,躺着的女的为了更好瞄准,从病床上快站起来了,而她男人呢,脑门子已经见血了。

男家属们用身体掩护着自己的女人,虽然没有见义勇为自己上去堵枪眼的,但都喊大夫了。他们的露着下半身的女人们,各自抱着被子,有的还拎着尿袋集体挤在墙角的三张床上,远离俩打把式的。妇产科大夫全是女的,没见过这阵势,拉也拉不开,脑子快的打了110。这时候,我们尚有一丝知觉的阿绿带着乡亲们的牵挂回来了,她很兴奋,告她男人开刀的时候她一点没害怕。当乡亲们连搬带拽把她搭上病床,怎么那么寸,正有一茶杯带着风声打阿绿脸上飞过,啪一下掉地上碎了。阿绿惊魂未定,伸脖子正看见脑门冒血的男陪床,咣当一下,人晕过去了!她男人这通摇啊,都快把肩膀晃悠脱臼了,心想手术刀都挺过来了怎么还怕这个?大夫来了一量血压,好么,低血压都快没了。马上,光着身子的阿绿又被乡亲们运上车拉出去抢救。而此时,警察来了,把那俩人带走了。

转天,大家还惊魂未定,打架的两口子挎着就进来了。女的脱鞋上床,午后,男的给女的削苹果,女的边吃,边伸出脚丫子抚摩她男人的脸,并笑着说:“哎呀,我怎么那么爱你呢。”阿绿说,她那会儿都想死去。

手术后,排完气才能吃东西,但阿绿的肠子特老实,怎么揉都不带动的,所以尚且不能进餐。她不吃,别人不能不吃。每到饭口,阿绿鼻子格外灵敏,对她男人说:“你也买只烧鸡吧,我不吃,舔几下就行。”她男人很仗义:“我吃完回来,你别惦记了,等几天你就能吃了。”

一天后,对面床来了新室友,那女的非常年轻,也刚剖腹产生完孩子。搭进来的时候阿绿看了一眼,女混混似的,浑身描龙画凤,光着跟穿了旗袍似的。当阿绿终于能进食的时候,她对面床的也醒了。半夜,阿绿嚼绿豆糕,还没吧唧嘴呢,对面就听见了。支棱起半个身子,穿旗袍的指着阿绿倍儿厉害:“哎,你吃的嘛?”阿绿吓一跳,差点没噎着。对面又说:“给我来点!”阿绿轻声地说:“你刚做完手术不能吃,你老公也不会让你吃的。”穿旗袍的恶狠狠地瞪着眼,拿手指头点着阿绿:“我告你,你要不给我吃,我能动弹以后第一个就打你!”阿绿一紧张,把最后一块绿豆糕也塞嘴里了,她没敢睡觉,天亮老公一来她就闹着要出院,受不了刺激了。脱了病号服的阿绿尽管肚子上刀口还疼,但走得耀武扬威,路过穿旗袍那女的身边,冲她摆着手说:“我出院啦,你想打我也找不着人,就不给你吃!”

我一直怀疑阿绿麻醉药打多了记忆混乱,可她对天发誓这些都是她在那个大医院病房经历的。这都收的什么病人啊!

那件疯狂的小事

入夜,窗外灯火阑珊,遛狗的、散步的、撞树的、摸来摸去搞对象的都出来了,跟巡查队似的在小区里来回走。这个点儿最安全,绝对没有拦路抢劫和偷电动自行车的。我正在犹豫是下楼加入松散的巡逻队,还是闷屋里看会儿色情武打片,正在我狂换频道的节骨眼儿上,张瘦溜电我,我一按接听键:“姐们儿召见我嘛事儿?”这瘦身女支支吾吾:“你签售那天我大概去不了了。”我心胸多宽广一个人,当即表态,不来绝对没事,回头我直接奔赴首都请她吃饭去。张瘦溜一听我这么大方,立刻掏心窝子了。计谋得逞。

但闻张瘦溜大声说:“我怀孕了。”语气幽怨,一点儿不像流产广告上那些幸福女人去医院“打孩子”,跟进大商场购物似的,倍儿美。我说你不打算要这小东西啦,人家投胎一次可不容易。张瘦溜很决绝:“要什么要,我现在还养着两口儿呢,再生一个指什么活啊。”我提醒她:“反正你受法律保护啊,生也没人敢拦你,现如今不受法律保护的还没完没了地怀呢。”可张瘦溜分析了一通在首都那疙瘩养一孩子的成本,结论几乎是你死我活型的,所以打算还是济着挣钱的大人。

张瘦溜扬言不遇上这事,我签售她是不会放弃起哄的机会的,毕竟相好了那么多年,在人前给姐们儿壮胆儿是必须的。这话我是坚信不移的,就像相信这孩子绝对在她肚子里待不过这月中旬一样。但作为一个已婚妇女,我还是质问了她:“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呢?如今药物都不保险,还是穿雨衣吧。”张瘦溜明显抬杠,非说药最灵,但她就不用,挑战自我,以为自己是老中医呢,翻着日历算安全期,蒙着来,那能有好结果吗?赶上投胎的一多就躲不开了,归齐跟她单位一姐们儿一样,俩人全栽安全期上了。

就因为迷信安全期,张瘦溜自从肚里怀了孩子,整天嗜睡如命,头晕恶心,时不时还浑身发冷。她先按感冒治了一段时间,自己给自己下了点猛药,不见好,又按胃病治了,还不行。单位有明眼人啊,年岁大的趁吃饭的时候开着玩笑就把这事点了出来,张瘦溜听了心里咯噔一下,饭没吃完就跑药店买了个妊娠试纸,好嘛,还真两道儿,中奖了。

小两口跟广告上演的似的,一商量,结论统一,杀人不眨眼,得把没眼力见儿的孩子拿掉。我说:“现在做个流产得花几百吧?”张瘦溜一瞪眼,“什么?几百?连检查带手术得三千,还得住三天院观察。”首都真拿人当人啊,太感动了。搁俺们这儿,在妇幼产院做个无痛人流几百块钱二十分钟,门口椅子上坐几分钟就可以走人。张瘦溜说跟我说话的时候手里还抓着块烤山芋往嘴里塞呢,害口,但不能不吃,肚子里有争嘴的。电话里有QQ上线的声音,我说你别开电脑了,再受辐射。张瘦溜说:“孩子都不想要了,还怕什么辐射啊。”特毅然决然。张瘦溜她男人很豁得出去,银行取了一万多块钱备着。我心话,这钱花在生孩子上多好啊。

我告诉张瘦溜,我打算隐去她的真名和网名把这事给写我博客里,她说:“还隐嘛呀?全人类都无痛人流了。”她倒想得开,这件疯狂的小事,真够惹祸的。她男人知道惹祸了,这服务周到啊,班也不上了,去趟超市什么脆枣、阿胶枣、蜜枣、核桃、藕粉,反正什么补往回买什么,零食摆一大桌子。顿顿不离红糖水和煮鸡蛋,今天乌鸡明天三黄鸡后天鲫鱼汤,那规模比我生完孩子催奶都轰动。把张瘦溜补得那叫一个美,居然躺不住,起来给男人洗衣服,结果洗了一天吃不消了,腰酸腿疼开始发低烧。

张瘦溜躺那还扬言:“我们那个同样栽在安全期的姐们儿倍儿行,逛街四个小时不带歇着的。”结果,张瘦溜负责的当期杂志封面上老大的字号写着《安全期不安全》,我马路对面都看见了,她这贡献做的!

减肥太难

胖小刘闷了一上午,冒出来说的第一句话就把我震住了。她说:“我哭了一上午。”我问:“这是减肥的一道工序吗?”她说不是,因为看了个美国电视剧,里面死了一个人。后来我就没再理她,估计那胖姑娘又蹲沙发里对电视抒发感情去了,状态俨然已经进入中老年家庭妇女阶段。

我们楼下死了个人,我都没听见有人哭。前脚买烧饼还挺正常呢,拎俩烧饼回来的时候楼栋口已经把长明灯吊上了,纸马在一边伺候着,第一批花圈已经摆好了,楼道从来没这么亮过。和尚们从晚上开始围着楼念经,敲锣打鼓的,弄得全楼的人都烦躁不安,但谁也不敢在这节骨眼儿上找物业。据说这样能给死去的人壮胆,而且让魂魄知道自己家在哪儿,别进错门儿。迷信真荒唐,死人的胆儿要都壮起来了,这活人还敢出屋吗?说得怪瘆得慌的,吓得我吃完烧饼就没敢下楼。我抱着电脑,看八卦新闻想分散点注意力,可胖小刘每次冒出来都问:“你们楼下那人怎么死的?”烦得我都想替她下楼打听一下,她还跟电视剧里那人比上了,不过俩人还真有共同点,她们都胖。科学家们不都说了吗,胖子容易得病。

肉是胖小刘沉重的包袱,她可没少扛!胖小刘在一个星期前体重涨到了178斤,据说这是只穿内衣量的净重。这闺女身高一米六,估计骨头逢里都塞着不少肉,长得太实惠了。她为了让自己深受打击,从而达到坚定自己毅然决然地沿着减肥的必胜道路一口气走下去的目的,整天约人见面。她认为,别人一定会说她胖,自尊受这样的刺激一定能成为减肥的动力。

可是那些人多虚伪啊,没一个有我这么实诚的,全不说实话。胖小刘一问:“你看我胖成这样吃惊吗?”那些人跟约好了似的摇头说:“胖什么啊,健康就行。”还歹毒地请她吃饭,知道她饭量大,更加歹毒地请她吃日式自助餐,全是干粮,吃一顿顶好几天的。

只有我一次又一次地劝她减肥,她身上的肉就跟不需要养分似的,吃不吃饭都长分量,都违背生物发展规律了。这要让撒开了长,还不得奔200斤去了?别说“三高”了,估计心脏病糖尿病什么的都来了。我一说这个,她就害怕了。而且强烈要求跟我见面,让我当面打击她。

前两个月我们终于得以见面,她一直以高昂的激情说自己的体重,并让我放开了想象,但我身边没这么胖的人,所以想得还是保守了。当她从旋转门闪身进来,还真把我吓了一跳,我就没见过这么胖的女的。

好在,提前有心理准备,本着绝不歧视胖子的精神,我还是兴高采烈地摽着她粗壮的胳膊逛大马路去了。胳膊圆滚滚的跟个小柱子似的,边走还边冒热气,再看胖小刘,呼哧带喘,鼻尖上都是汗,整天扛那么沉的东西出来,还真让人心疼。

目前,她最强烈的愿望就是要减肥,并找个好点儿的爷们儿把自己交代出去。行动也是立竿见影的,到今天已经饿了一个星期了,整天在跳舞毯上蹦,那毯子都快磨烂了,电线都快给踩虚了,但成绩也是显而易见的,6天瘦了7斤。她说:“我这周减得有点低血糖了,今天出门走路像踩在棉花上,饿的。”我说,那正好倒一男的怀里,就能赖上了。她说:“一般男的承受不了我的体重。”甩完这句,又蹦跳舞毯去了。这个胖子喜欢照镜子,搁一般人早没自信了,买衣服都受歧视,她不,她每照一次都坚定地跟别人显摆一次——“我觉得我越来越耐(爱)人了”,我一听这句,就想吐。

她的目标是减到110斤,这么多年我就没见过她体重下过130斤,她说她打青春期那年体重就超过120斤了。她乐观自信,前几天给我发短信还惦记着找爷们儿这事,快落病了我看。不过,总得有点什么刺激着,不然减肥这事儿实在太难。

韩剧真耽误事

金大顺原来有一个挺正经的名字,自打她体重飙升到160斤以后就自己把名字改了。要说也够可以的,一个女的,身高一米六体重也那么多,平均一厘米埋着一斤肉,简直是拿肉堆起来的。她跟一般胖子不一样,身上的肉特瓷实,属肥而不腻那种。金大顺在身材还可以的时候被人甩了,她自暴自弃了两个月,逮嘛吃嘛,嘴跟反刍似的,你什么时候看什么时候动,牙都快给磨吐了。因为她长相还可以,所以给她张罗对象的不少,那些人也没安什么好心,介绍的全是胖子,一个赛一个。我见过一个厨子,俩人见面还都穿着运动服,站一块儿跟举重世家似的,胳膊都支棱着。

这闺女别看胖,很灵活,尤其过马路,你还在这边东张西望脚步迟疑,人家都一阵风跑过去了。我经常提醒她得注意安全,过马路看车,倒不是怕她被撞着,是担心她那体重再把人家的私家车撞瘪了。经常有男胖子出没于大顺的周围,他们也没什么特别的项目,一约就是去某地吃饭,都那么胖了,还好意思坐一块儿吃吗?可金大顺要的就是人前人后那劲儿,尽管很多次都是她花钱,那她也带着男人去31种口味冰激凌店,还去过哈根达斯呢!比我强多了,我只从那地方的橱窗前走过,抻脖子往里看看人家都吃嘛呢。

金大顺是个有想法的人,她不像那些大龄女青年那么庸俗,到年纪总惦记嫁人,她还期待生命中惊人的一瞥和街头的邂逅呢。因为心态年轻,所以做出的举动经常出人意料。周末的一个下午,忽然短信我,语气充满幸福的童真,告诉我,她在坐旋转木马,已经坐两把了,而且嘴里还叼着棒棒糖。我赶紧追问:“有人吐吗?”她还挺认真,说有个站下面看她玩的朋友,有点晕,刚才在那干呕,说得我都反胃了。

我一直提醒金大顺成年人要有适合这年纪的成熟表现,要不哪会有绝色男人注意她啊。但金大顺不赞成,她整天痴迷看韩剧,熬夜看,差点把我妈也带坏了。我妈看韩剧纯属解闷,那些门不当户不对、水晶鞋的故事都同出一辙似的,老太太心里明镜似的,知道都是瞎编的。可金大顺不认命,她觉得电视里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演,就是为提醒世人这样的事情是可以发生的,需要人们耐心等待并且得对生活充满热爱。

金大顺倍儿热爱生活,一早一晚给自己订了两瓶酸奶,早上的是全脂型,晚上的是脱脂型。她经常早晨睁开眼就奔门口奶箱,抓出来嘬着回去,到床那正好喝完,再睡个回笼觉,属于她的新的一天就开始了。金大顺一直在家SOHO,时间很自由,大概这就是她胖的根源,按理说她走脑子、花体力的地方不少,怎么一点瘦不下去呢?有一天,她在该睡回笼觉的点儿狂打我电话,一问,敢情她穿着睡衣光着脚出来拿奶,没想到那么寸,一阵阴风袭来,咣一下把门给碰上了。一个被肉堆起来的女人,穿着碎花睡衣,光着脚,披头散发,手上拿着一个玻璃奶瓶子,赶全楼人上班的时间段在楼道里徘徊,太可疑了!金大顺这样进哪个邻居家都不合适,幸亏对过的好心人把她拉进去,让她得以有机会给我打电话,让我赶紧去她妈那儿拿了钥匙给她送去。她的恩人再开门晚点,估计都有男人往金大顺手里塞钱了。

金大顺总拿韩剧里的金三顺说事儿,她也真敢说,体重至少跟人家差四十来斤呢。那也就是电视剧,一个30岁的女的,粗鲁装嗲,动不动就进男厕所,男友不拍大头贴就在地上打滚,简直欠揍。金大顺总惦记着水晶鞋的故事,她也不看看自己的脚丫子,水晶鞋得穿四十号的,王子得心疼死。

韩剧真耽误事。

有档次地用餐

赵文雯发短信说正堵在路上,让我在五星级宾馆大堂里瞄会儿有没有看上眼的老外。要说赵文雯真够姐们儿,一心恨铁不成钢,总想早日把我弄圈子里,她就盼着我跟谁赶个集都能出绯闻,那才叫名人。为了这个目标,她没少给我引见人,跟介绍对象似的一拨又一拨,她说了,别管人家对你有用没用,多认识个人没什么不好。为了她的热心肠,我硬着头皮也得上。

我在喷泉旁边干坐着,等人的工夫手没地方放,很不自觉蹭着膝盖处,一手拿着本杂志,还是全英文的,也不知道说的嘛,只能看两眼图再挽起眼眉看看旋转门进来谁。我的姿态是局促的,一会儿就把那又沉又大的杂志扔桌子上了,手下意识地搓着膝盖,牛仔裤因为洗的时候总用刷子刷,上面起了一层毛儿。要说如今这东西质量是不行,我没搓两下呢,露白线了。这时候,赵文雯跟个公关小姐似的,从门外转进来了,身后跟个女的,裘皮领子跟把雨伞似的戳脖子下面,光着大腿,靴子的跟儿那叫细,脱下来都能点穴用了。我就害怕这样的人,一紧张,杂志掉了,当我蹲下去拣杂志,只听吱啦一声,娘的,膝盖处被我搓的那儿横向撕开一个大口子,我那鲜艳的大红秋裤扎眼地露了出来。我的心开始咚咚地撞击胸口,但也不能藏茶几底下啊。

当我笑着直起身,赵文雯一眼看见了那如同鲜血染红的地方,因为那秋裤是她死乞白赖让我穿的,说有好运气。我很大方地伸出手,人家“裘皮”细腕轻抬,把手蜷成鸡爪子形,只递过来仨手指头尖,我捏了一下,人家就缩回去了。赵文雯说这叫国际化,人家这女的经纪公司旗下签了很多艺人,经常出国。我一听就急了,但脸上带着笑:“你看我裹那么严实像艺人吗?你要不把这人打发走,我现在就把裤腿撕下来。”

裘皮的来头不清楚,但人家一举一动都像是经过训练的,小腿儿跟捆一块似的一直夹着,喝咖啡那叫细腻,全是慢动作,只把液体碰一下嘴边又轻轻放下,倒真省钱,拿蓝山当润唇膏用。我一手得捂着膝盖,一面还得谦逊对话,累得我颈椎病都快发作了。这女人也不走,都没话了还耗点儿,直到中午,赵文雯说“一起吃饭吧”。我知道这是句客气话,但那女人低吟浅笑说好吧。我瞪了赵文雯一眼,一会儿短信上发来几个字“回去还我钱”,我肝颤。

我们用最迅速的眼神审视对比了周遭的饭店,最后接受“裘皮”的建议去吃日本料理。进去落座,菜单上来,画底下的数字全三位数,接着往后翻!自助餐最便宜158元一位,还有298元和318元的,我们选了最便宜的,至少这么吃没心理障碍,吃多少不就这么多钱吗。

我们围坐在一个台子边,看着那些寿司在上面转,我从来没吃过这种形式的东西,到处看别人怎么吃。一个小盘子只放一个寿司,我们坐在转盘的最后面,只见前面一位大哥,瘦骨嶙峋嘬着腮,跟堵枪眼似的,来一个寿司夹一个,杂技团的身手。偶尔露过的一两枚也被我们前面的人夹走了,一个又一个空盘子在我们眼前转过。

“裘皮”发话了:“咱紧着贵的吃吧,把158元吃回来!”这话令人振奋,三个女的都不端着了,赵文雯探着脖子问:“您说,嘛贵?”答约“刺身”。咱也不明白生鱼片为什么叫刺身,但吃过见过的人发话了,咱就得点!我端着菜单叫过服务员:“所有刺身,来十份!”大气魄!不是不多花钱吗。第一轮上来,盘子不大,粉丝、菜叶子、冰块占了半壁江山。“裘皮”吃得那叫快,一看就顺嘴了,跟刚从动物园放出来似的,看样子是在国外待惯了,不爱吃熟食。我夹了一口,都是冰碴儿,没法咽。

很快,“裘皮”不见外了,自己点开了。最后上来的刺身,冰块、粉丝、菜叶子人家都不给点缀了,远远看见服务员端着一盘子又一盘子生肉放我们眼前。“裘皮”紧着劝我们吃,跟她请客似的。我抹不开面子吃了两口,强往下咽,其中一块还掉我红秋裤上了。我们从饭馆出来一个一个哆哆嗦嗦,跟从食品厂冷库出来的似的。赵文雯发誓这样的经纪人以后再也不找了。

咱那半拉天空

温柔似乎是女性最基本的素质体现,就跟长头发似的,已经被性别格式化了,连做个洗发水广告还得在那甩半天脖子抛砖引玉,女人味儿全在那一头秀发上了。我很怀念古代的女性,那温柔是从小培训出来的,说话用多大分贝,出门时该先迈哪条腿,拿东西的手势,看人时的浅笑,鬓边的银簪和衣袖中藏着的绢帕,温柔是一种细节,像溪水,那小水流儿足以让你爱上。那会儿女人光练温柔这一项神功就行了,女人负责的最多是绣绣花花,做做饭饭,生生孩子,只要到婚育年龄把自己交代出去这辈子就算有了着落。她们光把身子往男人那一倒,不用操心产假歇完工作还有没有,也不用想如果不工作,下个月房贷怎么还,要那样估计天就该塌了,很多男人还指望你是大树他乘凉呢。有的力气大的女人干脆自己把天都顶起来了,穆桂英挂帅,沙场职场一通厮杀,最后占山为王。她不能表露温柔,甚至不能把铠甲卸了,要不这山头儿就要不保。

女人离温柔越来越远,是因为我们能够温柔的环境越来越恶劣,要朝九晚五地工作,要生儿育女,要周旋于各种人际关系中间,最主要的,还得给家里挣钱。女性在这个社会付出得比男性多,到家都快累散架了,还能温柔起来的多半为配合气氛表演节目呢。温柔就跟皮肤一样,你整天干粗活,不是拿锄头刨地就是蹲那搓棒子,一双手能滋润得了吗?换个人,人家起床就牛奶浴,三天两头进美容中心,在家养尊处优,最主要的工作是聊天和遛狗,有足够的时间让自己温柔。不过,按目前现状看,除了从事可疑职业的女性为了糊口把温柔放在首位以外,一般良家妇女都没这个心思了。

社会风气也弘扬中性美,快男超女选出来的全是“反串儿”,现在的年轻人喜欢这个。就拿现在的校服来说,根本没性别差异,男女一人一身松松垮垮的运动服,唯一区别是后背或胸前几个大字,往操场一站,全跟萝卜似的。我觉得还不如我小时候呢,那会儿虽然没百花齐放,但夏天学校统一规定女生都得穿白衬衣蓝裙子,男生穿蓝短裤,至少装束上能分清性别。前几天从一个学校经过,赶上放学,从里面走出好几群人,男生女生都穿着一样的校服,肥肥大大,再瞧女生一个个打打闹闹走路全横着,摇着肩膀就过来了。我觉得如果这些孩子从小穿的是很女性化的校服,衣服本身对这样的举止也该有个约束。反正如今的性别参照是有点乱了,温柔的条件有点高,女人能更像女人就不错了。

娇羞是温柔的一个侧面,那顾盼的眼神充满了柔美,在很多女性身上,我们已经看不见这些特质了。有些女性太大方,大方得令人尴尬;有些女性太强悍,跟水泊梁山上出来的似的,那叫一个豪爽,就差把碗砸了跟客户磕头拜把子;还有些女性里里外外一把手,有委屈有眼泪也往肚子里掉……温柔成了令人怀念的东西。

我不能说今天的女性没有温柔,你在爱情来临的时候能从很多人的眼里看见它,只是温柔来得太短去得太快。

当下的温柔像一包刚炸好的薯条,热的,放嘴里脆香,但时间别长,你咖啡还没喝完,也许它已经软得没了样子;当下的温柔像个传说,在男人心里是个向往,在女人心里是个惦记,却少了表达的途径;当下的温柔是糖纸,心里是甜的,离开唇边的时候就变得轻盈,不知飘到哪儿去了。

女人这半拉天空给温柔留白,我们想看见它的颜色。

就练块儿

白花花扬言要锻炼身体了。锻炼对于她而言跟闹春似的,一年会有那么几次,动静特别大,嚷嚷得谁都知道。当初她练武术的时候就这样,大晚上把我都捎过去了,建议我也一起练,她认为我的体形已经到必须纠正的地步了。后来我才知道,敢情她是因为练那个能白给一身习武的行头,也不知道把自己打扮得跟孝子似的有什么可美的。白花花决心特别大,跟要为谁报仇雪恨似的,她自己交了几千块钱,晚上开着辆嫩绿的小车跟一帮男的在地上滚,总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回家,像刚跟流氓交完手似的。我给她泼过几次冷水,但她始终认为真功夫就是得在百折不挠中锻炼出来,意志咱看不出来,衣服倒看磨得都开线了。

自从她练武术以来,功夫没见任何长进,饭量倒见大。晚上九点加的餐,到半夜能饿醒了。没一个月,小脸儿都圆了。白花花有劲儿,一伸手,小关节别看肉多,都嘎巴嘎巴的。我很认真地跟她说:“以后有人问你练什么的,你千万别说练武术,你一定得说自己是练举重的!”她很自以为然,还使劲点头。

白花花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晚上在马路上遇见个小偷或者流氓什么的,好能大显身手,结果转悠好几个晚上了,差点感冒,连个熟人都没碰上。这让她锻炼身体的态度不再那么坚定,后来干脆不去跟那帮男的打滚了,据说兴趣爱好偏移到闷屋里看欧洲文艺片了。

当她再四下嚷嚷要锻炼身体的时候已经到了冬天,这回她说户外锻炼最有效果,且提出滑雪,认为那项运动能让人克服恐惧感。然后,忽悠我们一大群人跟她奔山里就去了,既然要练胆儿,咱得找个坡大的地方。

别看天上不下雪,那山坡上还真垫了不少人造的,也够白花花的。其实谁都没怎么滑过雪,但一个个还都挺逞能,被缆绳拽到最高处全山顶上集合了。上好上,可真站在顶子上一往下看,我这人直哆嗦。尤其,小风一吹,我觉得自己跟张纸似的直往前出溜,这一百来斤搭在雪板上根本不算嘛。我在这儿一边拿雪杖杵着地,想自己挡着点自己,别一下就掉山底下去,一边大喊:“怎么停不下来啊!”再瞧白花花,小胖身子,倍儿自信,告我:“你叉着腿滑,内八字就行。”说着,就自己先下去了,嚯,那小速度,跟挂着倒挡往下走似的。平时光看她腿粗了,没想到韧性还挺好,劈大叉下去的,从后面看倍儿畸形,但人家就是慢悠悠地出溜,我都想给她踹一脚,怎么能那么慢呢,跟半身不遂的人走路似的。

我学着她的样子,哪控制得了速度啊,越来越快,噌一下就从她身后蹿过去了,等我终于在山底下站稳,人家还劈着叉没晃悠到半山腰呢,这雪滑的!

白花花下来后一直笑话一个男的,她指着人家:“那哥们儿就没挪地方,在哪儿跌倒在哪儿爬起来,一下午了,这哥们儿光跌倒再爬起来了。”我们放眼山顶,瞅见也有艺高人胆大的,直接上了专业速滑雪道,多半天没下来,光进行思想斗争了。想明白的都把雪板拆下来扛肩膀上走下山了,人不能让尿憋死,谁说非得滑下来。当然,这些人都遭到了白花花的嘲笑。我左一跤右一跤摔得脖子都快断了,滑雪板那么长自己也脱不下来,我经常躺地上对天喊:“受累谁能踹我一脚啊!”好心人白花花闻声而来,在我鞋上再踹上一脚。看来,真得经常锻炼身体。

便宜不那么好占

赵文雯被各种时尚杂志忽悠得心动了,也打算携家眷混在那些时髦女人当中去香港买点便宜货。传说中那地方牌子的东西特便宜。她一躺床上眼前浮现都的是纸醉金迷的场面,甚至有一天醒了就告我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她代言玉兰油广告了,也躺在大浴缸里自己搓自己脖子,没泥儿全是泡沫。我说:“就你这形象,想代言卫生巾广告都没人要。”赵文雯语气顿了顿,“你也太土了!”

转天赵文雯强烈要求我陪她逛街,她香港又没亲戚难道要囤点小商品去那儿卖?没容我多想,她已经把我拉到美发店了,说目前的发型太土,必须弄个好看点儿的,往那一坐就跟剪头发的说:“我明天去香港,你给我弄个时髦点的发型,一下飞机不能让人家一眼看出我是内地来的,怎么也得像日韩来的。”我吐!理发的小男人很会安慰人,直夸她长得如何不俗,什么发型安她脑袋上都时髦,说得赵文雯那个美啊。

一会儿洗一会儿剪一会儿烫,从中午折腾到天黑,我中途回家两趟把衣服洗完,做完晚饭,人家姑奶奶还对着镜子臭美呢。当她躺那迎接最后一次洗礼之后,还没吹干呢,那一脑袋五彩斑斓的毛发,跟非洲大鹦鹉似的,别说日韩,简直像从太空来的。小男人在赵文雯耳朵边梳了俩小辫,手里要有个鞭子就跟《少林寺》里牧羊姑娘似的,那叫一个不着调。赵文雯一直在镜子面前扭动腰身,她自己都挺不适应自己新形象的,我们小区门卫估计都得拦,她这模样的,一上楼得多少狗冲她叫啊。但心理素质超强的赵姑娘在小男人的一味夸奖下,逐渐树立了自信心,笑着问我怎么样。她晚上又不进我们家门,我说不错不错,幸亏你是去趟香港,好歹还属于咱祖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这要去趟欧洲,还不得把眼睫毛都烫了。

就这样,赵文雯以她外星发型迎接着初升的朝阳登上了国航飞机。她很够意思,一落地就开始给我打电话。我心想,这么抠门的人怎么这么心系内地呢,后来一问,敢情她到那被忽悠地买了张60块钱的电话卡,当月作废,她才能待几天啊,压根花不完,早晨晚上地给我打电话,弄得我都烦了,电话也太勤了。

先汇报的是物价,水果冰棍13块钱一根儿,小馒头两块五一个,菜论根儿卖,一份炒面得四十五块钱,早点不花个百十来块都出不来。本来想去占便宜的赵文雯一下飞机就像被抢劫了一样,曾经下定决心花钱如流水的她,整天把水龙头关得严严实实,能省一顿是一顿,能坐渡轮的时候,绝不坐地铁,能坐叮当车的时候绝不打的士。她每个电话结尾都会怀念一遍我们小区门口东西卖得特贵的小超市,如今在她眼里那价钱简直就是扶贫价。

赵文雯终于找到一家传说中特有名的化妆品打折店,那里有她想代言的各种高级品牌化妆品,服务员很热情,嘘寒问暖的。你问她们某种东西多少钱的时候她们普通话说得溜儿着呢,告你这东西带回内地便宜多少,那东西买一赠一多合适,赵文雯俩眼都直了,估计又把自己想成章子怡或者巩俐了,一边摸自己粗糙的脸皮一边惦记着熟鸡蛋一样的肌肤。她还没说买呢,人家热情的服务员就拿来了购物单,计算器啪啪一打,手那叫一个利索,赵文雯拿着的信用卡已经进了交款机。赵文雯惊叫着“等等”一把抓住服务员的胳膊还晃呢,人家结账单都打出来了。赵文雯拿着单子傻了,每种东西比刚才告她的价格多了一两百,赵文雯问为什么?服务员已经听不懂普通话了,人家说方言,继而招呼其他顾客了。赵文雯也不是善茬,一把揪住那厮,刚瞪眼,小姐就说:“买一件打折,如果想买一赠一就得按原价。OK?”

赵文雯还要维护她的太空形象,把气压了又压,然后自我安慰说,反正就这价也比内地便宜。然后站在大马路上给我打电话伸冤。我说,谁叫你非去香港占便宜呢,反被人家占了便宜。

地主家也没肉了

周末,一群闲来无事的人约着去山里放风,冯冬笋联系的,50块钱一位,管吃管住。他说了,农村的东西都是纯绿色,而且能吃上新鲜猪肉,大家就算不爬山,吃两天猪肉50块钱也不亏。我们一大早就跟着他出发了,没时间吃早点,开盘山路的时候饿得直眼晕。冯冬笋煞有介事地抄起电话给农家院打电话让安排饭,临了还特意高着嗓门故意问:“有肉吗?”然后挂了电话,满脸带笑,目光扫过所有人,美滋滋地重复着:“有肉!有肉!”

终于到了地方,一个大爷远远向我们走来问:“哪位是冯同志啊?”冯冬笋跟接见客户似的,矮身附在大爷的耳边说:“我就是。到您这,您是地主。马上开饭吧,同志们都饿了。”声音不大,却是坚定不移的,直起身子的时候拍了拍大爷的肩膀。在划分完阶级成分后,大爷给身后俩闺女、一个老太太使了个眼神儿,那仨女的跟崂山道士似的,眨眼工夫出现在厨房。

我们一群老小围在一个铺着塑料布的饭桌上轰苍蝇,冯冬笋跟另一位女同志比谁空手抓住的多。在我们跟苍蝇做着小游戏的时候,开始上菜了。第一盘,拍黄瓜,大家边夹边赞:“瞧人家黄瓜就是香,咱市里那黄瓜就没法吃。”第二盘,野菜蘸酱,大家边抓边赞:“多吃这个,这个好。”还互相让。第三盘,拌粉皮,饭桌上明显沉默了。

一大盆米饭冒着烟,桌上六个盘子,只有炒豆角里有几片肉,我们精心把肉挑出来,先济学龄前儿童吃,八岁以上的童男童女连肉丝儿都没分上。冯冬笋挥一挥衣袖对厨房里一闺女喊:“把你们地主找来!”大爷应声而到,皮笑肉不笑:“哎哟,这位同志,猪肉俺们这也涨价了,你们城里人整天吃肉,来农村不就为吃点野菜吗?你们人少,十个以上能给炖半只鸡。”我指着在座的,问:“您这有小学文化的人吗,帮忙数数人数。”“地主”点头哈腰:“我们这小孩不算人。”奶奶的!

我吃进去的野菜一个劲儿往上拱,正要抽桌子,被冯冬笋一把按住。我们坐在饭厅以示抗议,最为可气的是,“地主”按身高算吃饭的人,我们的队伍里有个二十多岁的女孩一米四几,愣算到不管饭的人数里了。幸亏第二梯队及时赶到,为我们这桌赢得了一碗炖得没魂的鸡。我们都给身高不足一米五的人们分了。

冯冬笋让兵分两路,一路西去找鱼塘钓鱼,自给自足;一路北上,看山里能挖点什么。乡亲们的棒子是没熟,但凡能下肚的估计那天全给撅回来了。我刚爬几步肚子开始疼,冯冬笋有点害怕问怎么了。我咬着牙说:“你带同志们先走,我要拉屎。”他把我交给另一个女同志,带人走了。我刚找到一块平地,就听冯冬笋喊:“这拉吧,地势不错。你那暴露,我都看见你了。”我一抬头,还真是,几十条腿就在我头顶上。我赶紧提气,接着往上爬,到了他说的地方,一马平川,往哪躲啊。我正犹豫,冯冬笋又喊上了,“到这来,我发现了个好地方!”我这个气啊,那女同志拉着我就往上走,边走边说:“你别到哪儿都要脱裤子好不好!”气得我都快瘫地上了,眼看就要提不住气。到了指定地点,我犹豫着四下张望,那女同志催促:“快蹲下啊,你看吗呢,都来人了。”一个老乡扛着锄头来了,我赶紧藏进草里等他过去。我这肚子刚好受点,就听那望风的女人大声说:“你倒是往前挪挪啊!”我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下山的时候那女同志自己带了一队人。据说中途迷路了,半道幸亏看到我留下的路标才找到出口。那些钓鱼的人也满载而归,眼瞅着“地主”们把买来的鱼往鱼坑里倒,只要你钓上来就卖12块钱一斤,人家说了,玩嘛,不就图一乐儿。

我们像牲口一样吃了一肚子野菜回家。以后还是老实在大城市待着吧,好歹还能吃上口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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