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齐冲带着两个年轻人,径直来到自家的书房,待三人落座之后,立刻吩咐常随顾清,去厨房置办一些酒菜,送到书房。
大皇子万经纶起身客套道:“姑丈,我和二弟还有事情要办,略坐坐就走,不叨扰姑丈休息。”
陆齐冲摆摆手,笑道:“都是自家人,哪来的什么叨扰?今日既然来到我的府上,怎么可以让你们饿着肚子回去,你姑姑也不会答应的。”
大皇子还想再说话,却被万经纬阻止:“大哥,你就不要再推辞,我的肚子可是饿得咕咕叫。若是你真不想吃,自己先走好了,反正我是一定要吃饱了才能走。”
万经纬说完,身体往后一仰,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完全是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悠闲模样。
陆齐冲用欣赏的眼神望着万经纬,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只好频频端起茶杯,以喝茶来掩饰和平复自己的情绪。
不多时,酒菜齐备,陆齐冲挥退了房里服侍的下人,叮嘱顾清守在门外。这才端起面前的酒杯,对二人说道:“方才小女的事,让你们见笑,说起来,都是我这个当爹的平时疏于管教,才使得小女在客人面前如此无状,我先自罚一杯,日后定当好生教诲小女。”
陆齐冲说罢,仰头喝干杯中酒,大皇子象征性地端杯抿了一口,说道:“这些都是小事,姑丈不必放在心上,女孩子撒娇、任性、贪玩,本就是天性,无可厚非。更何况俊颜妹妹天生丽质,又出身高贵,众人多疼爱一些,也在情理之中。”
大皇子的话,极尽安慰之意,可是听在陆齐冲的耳中,却犹如凭空挨了几记耳光,令他羞愤难当。
一个出身高贵、容貌出众的千金小姐,竟然开口就要养个戏班子,这与养戏子有何区别?更有甚者,众目睽睽之下,出言质问自己的父亲,又对堂姐恶语相加,难道这些斑斑劣迹,岂是一句任性贪玩就可以遮掩过去的吗?
万经纬貌似真饿了,就见他筷子生风,在桌子上一顿横扫,也不管荤素,先填饱肚子再说。大皇子看着弟弟的吃相,眼中掠过一抹不屑,他轻轻拍拍万经纬的肩,笑着道:“二弟,你慢着点,没人和你抢。”
万经纬这才抬起头,冲陆齐冲呵呵一笑,端杯喝干了自己面前的酒,说道:“姑丈不会笑话我的,对吧?”转头又对大皇子道:“大哥你没有上过战场,自然不会明白。谁要是在战场上吃饭,还细嚼慢咽,玩斯文,就算侥幸没战死,最后恐怕也得饿死。”
大皇子听到万经纬提到战场的事,心中颇为不喜,似乎没有上过战场,亲历过战争的人,无形中就要比别人矮上三分,这简直就是……气人!
陆齐冲见大皇子闷头喝酒,不再出声,知他嫉妒弟弟万经纬年纪轻轻,就有军功在身。而且无论是在军中,还是在普通百姓口中,提起承义王府的世子万经纬,那可是人人都竖大拇指。
如今,年仅十六岁的万经纬,已经接过了父亲承义王的衣钵,手里牢牢握有二十万大军的绝对指挥权,皇上对他又是格外青睐和信任。真可谓英雄出少年,一朝成名天下知,正是春风得意之时。
这也是陆齐冲,早早就让霂云长公主去王府提亲的主要原因。身在官场多年的国公大人,明白如何为女儿谋划,同时更是为自己谋划,只要与王府连了姻,那么无论将来朝中的局势如何变化,自己始终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可是千算万算,命运还是和陆齐冲开了个天大的,或者说是致命的玩笑。看着面前万经纬英气勃发的俊朗面孔,陆齐冲的心莫名地感到刺痛。无奈转移了话题,冲二人举举杯,问道:“听说你们兄弟三人的怀德县之行,出了些意外,太子还受了伤,到底怎么回事?”
兄弟俩互望了一眼,大皇子放下筷子回道:“姑丈,这件事说起来确实有些古怪。先是怀德县那边传来消息,称连日遭遇暴雨侵袭,房屋被淹,农田尽毁,百姓无家可归。所以太子才主动请旨,亲自去勘察灾情。”
“难道怀德县受灾这件事,是假的?”陆齐冲惊讶地道。
“正是。父皇原是不肯让太子以身涉险,想等县里官方的文书到了再说。可是太子执意要去,无奈父皇只好派了我和二弟同行,以确保太子的安全。没想到,太子还是遇到刺客袭击,险些……险些就出了大事……”
大皇子的语调渐渐低了下去,眼神中满是内疚与自责。
陆齐冲转头看向万经纬,道:“经纬,你们三个去怀德县这件事,好像没几个人知道,何况你们又是身着便装,袭击太子的人,又是如何得知消息的呢?”停顿下,陆齐冲又补充道:“对了,太子遇袭的地点,应该离翡翠谷不远吧?”
万经纬手里把玩着酒杯,皱紧了眉头:“姑丈,从谎报灾情到太子遇刺,依我看,就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局。设局者非常了解太子的为人,知道他年少气盛,同时又怜贫惜弱,宅心仁厚。否则,想把太子调出帝京,谈何容易。”
仰头饮干杯中酒,万经纬接着说道:“姑丈是在怀疑此事与厉族人有关?其实,我不认同这个说法。且不说厉族已在十多年前被灭族,就算现在还有幸存者的话,也是寥寥无几。而能潜伏在帝京或是太子身边的可能性更小,他们如今想要自保唯恐不及,又怎会轻易的惹火上身?”
陆齐冲微微点头,算是赞同万经纬的分析,可是事情的真相,若果真如他所说,那么,有一个人的嫌疑可就大了。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坐在对面的万经纶。
大皇子万经纶,其实是万经纬的亲哥哥。当初皇上继位后,一直没有诞下皇子,为了延续皇室血脉,将弟弟承义王的长子过继到自己名下,接入宫中抚养。谁知几年后,皇后有孕,诞下皇子,就是现在的太子万经源。
皇上有了亲骨肉,可也没法再把万经纶送回王府,话说万经纬已经承袭世子位,要是哥哥再回来,这情形着实有些尴尬。再说皇上想要就要,想送就送,这样做事未免有失厚道,最后还是把万经纶留在宫中,依旧给予皇子的待遇。
所不同的是,如今有了太子,万经纶再也没有觊觎皇位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