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熬过了所有的苦，就会遇到所有的好。”
“是啊，熬过去就好了……就好了。”
“那如果没熬过去呢……”
……
是夜，稠密的云层吞噬了夜空，厚重感笼罩着整座城市。
华灯初上。
夜幕里，“野鬼”撑起人皮开始晃荡人间，街灯下、霓虹里，形形色色，从此人间热闹至极。
而繁华应运而生。
可这背后总有人啊，抛弃人心，甘当那孤魂。
他们迫于奔波从而忘掉了最初的愿望，或沉溺于美梦，或苟活于噩梦。
但此时只有呼啸的大风提醒着人们：
暴雨要来了。
“二十一点整。”
空气中弥漫着暴雨前的压抑。
房间的窗户被人刻意打开，风吹的窗帘呼呼做响，客厅里的物件散落一地，昏暗里透露着凌乱，大门也被敞开了。
姜七紧贴着阳台边墙，他随手扔下了手中的水果刀，说实话，他怕痛。
“十一楼，应该可以。”
姜七把手架在防护栏之上，眼神呆滞着，整个人如腐朽了的木头。
他眺望远方企图看到希望，但留给他的只有那些纷乱的霓虹。
只要他愿意，此时就可以双手发力，然后纵身跃向深渊。
姜七在等。
等什么？
他不知道。
夏季暴雨前的风总是这样凉爽，吹的姜七思绪愈发清晰，他明确的知道自己将做什么。
……
“就像掉进了水里。”
分离前的昏暗里姜七曾和徐子染这样说到。
此刻徐子染脑子里不停回旋着这些从姜七家里离开前说的话。
徐子染明白，姜七和她都是是一个那种敏感的人，但最近的姜七好像变了。
可她一直知道姜七的心里还有光。
一束还在发热的光。
源自两人最初的默契，她感觉的到。
只是从踏出姜七家里的那一刻，她怀疑自己了，她真的了解姜七的世界吗？
“但我好像现在迷恋上了那种感觉。”
姜七这样说。
自从姜七自己一个人住以来，她更能清楚的感受到姜七内心的孤独，或者说是那份压抑。
姜七也曾微笑的说挺好。
可徐子染分明从他的话中感觉出了那样的落寞，她总觉得姜七开始习惯封闭自我了，哪怕是对她。
徐子染不知不觉已经出了姜七家所在的小区，进入小巷弄。
“嗯？我怎么会走到这里？”
徐子染回过神，每次都会小心避开这段路的她这次似乎疏忽了。
“为什么总觉得心里好像被什么堵住了。”
她抬头透过巷弄挤出的一线天看到了稠密的乌云，城市的霓虹光遍布在上面。
“一场大雨。”
“嗯？”
“就像掉进了水里！”
徐子染嘴边不自觉重复了这句话。
周围一切让她开始觉得压抑，从两侧挤进巷弄的风让徐子染着实打了个冷战。
忽然周围一片高光，一切都变得与徐子染不相关。
“轰隆——”
随后是一声惊雷。
仿佛打在了徐子染的心头，她只觉得自己脑袋一片空白，耳旁是一阵轰鸣。
恍惚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只觉得心中一阵刺痛。
眼中已在不知不觉中蓄起了眼泪，内心的悲恸让她已然忘却对小巷本能的恐惧。
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流逝掉了！
“不！”
发了疯似的回头，慌乱朝着反方向跑去，此刻唯一的念头只是想出现在姜七的身边。
……
喧闹里，这座充满现代气息的百货商城展示出了它该有的面貌，夜市似乎也从这开始。
可越是如此，有些不干净的东西就越是容易混入。
鱼龙混杂间，已经有人渗透进了人群，心怀鬼胎。
野鬼开始登上舞台。
这些人视线飘忽着，头轻晃着，像是在看着人流，独自欣赏着这他眼中的极乐世界。
面瘦露骨，他们看似和常人一样，唯独眼睛里暴露出了内心的异念。
“呜——”
随后刺耳的警笛响起了，划破了黑夜。
……
姜七看到火光从不远处的楼层喷涌而出，爆炸声紧随其后，警车的鸣笛声似乎瞬间包围了小区。
“你看，这世界依旧混乱。”
姜七对着身旁说道，好像旁边有人似的。
远方着了火，好像是烧着了许多人的梦。
可暴雨要来了。
雨滴开始下坠，狂风骤起，顷刻倾盆，雨水飞溅打湿了姜七的衣领。
姜七只觉得心里很难受，特别难受。
那就好像是一个临界，只要有人，哪怕是猫是狗，来拉他一把他都会选择苟延下来，也只要有人推他一把，他一样可以安心离去。
但是都没有，没人来。
姜七的心这一刻变的格外的宁静，与这倾盆的大雨怎样都格格不入，但是姜七不在乎。
“你明明讨厌窒息。”姜七说给自己听。
姜七心中升起的念头愈发强烈，但此刻的清醒告诉他一切都不是一时的冲动。
离开的想法如泉水，疯狂的涌上了心头。
或许外面的世界真的很精彩，但姜七已经不再向往了，那些未完成的事注定不会再有结果了。
耳旁雨水击打出的声音渐渐离姜七远去，眼前的世界也已经失去了色彩，留下了无尽的黑白。
姜七闭上了眼睛。
但还好，雨水会冲洗掉血迹的。
他强挤出一个笑容，妄想给这个世界留下最后一点好的印象。
但好像已经没必要了。
“姜七！”
仿佛一道光照进了黑暗。
姜七猛然回头。
只是黑漆漆、空荡荡的房间，她依旧没来……
是幻听？
好像是那束光照错了地方然后瞬间又消失掉了。
席卷而来的暴雨打湿了姜七的上半身，呼啸而过的风吹来，让姜七几欲颤栗。
这一刹那姜七心如刀割，窒息的压抑从胸口缓缓上升渐渐占据了整个脑袋。
撕裂的感觉瞬间充斥了姜七的大脑，疼痛感顷刻由遍布的神经元传递给了大脑皮层，大脑皮层瞬间做出的指令让姜七立刻失去了对外界的所有感觉。
怎么回事？
姜七猛然冲到了阳台边的水池台，打开水龙头让湍及的水流冲过自己的脑袋。
抬起头，他看到了池子台上镜子里的自己，然后逐渐模糊。
姜七闷哼出声，哪怕是在这种疼痛刺激下他依旧不愿放纵自己的情绪。
崩溃好像只需最后一点。
突如的变故让姜七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身体真的存在未知的疾病，但消极的态度允许他接受所有最坏的结果。
眼前的一切渐渐变得模糊，似有什么攻占了视觉中枢，本就黑暗的房间又在此时被蒙上了一层纱。
撕裂感、呕吐感一时占据了姜七的大脑，呼吸瞬间及促起来。
耳旁轰鸣而起的声音，像是世界加于他的魔音。
姜七头痛欲裂，如跌入时间长河后漫长的挣扎。
暴雨声渐渐远去，刺目的霓虹渐渐远去，凉意渐渐远去，撕裂的疼痛感也在远去，取而代之的是眩晕，但此时的世界真的开始旋转了。
迷离中姜七好像看见了一切，又好像一切都没看见，好像是处在混沌之中，呼吸声逐渐微弱。
混乱在外界的极动中狂舞，而姜七在自己的极静里拼命挣扎。
他好像听到了声音，有来自一个又一个人的声音，有别的动物的声音，还有其他的声音，伴随着那些模糊的画面，一股脑子的盘旋在了他整个脑海。
……
“嗤嗤嗤……”
黑暗里有股两股质态的能量不断的相互侵蚀，拼命的在黑暗里碰撞、湮灭，丝丝点点溢出如星光的冷淡花火。
……
“碰！”
模糊间一个青年手里似乎拿着什么朝着走来。
……
“汪！汪汪！”
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脸上蹭动。
……
“咔咔。”
随着那机械化的声音，金属质感十足的大门缓缓打开。
……
有人在呐喊，有人在逃窜，有刀剑碰撞的声音，面前站着一个人。
是大火，周遭在大火下都被焚毁，恍惚间是刀光剑影。
……
“哈？别妄想了。”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眼下依稀自高处看到的繁华都市，还有一轮明月。
……
“……他们违背了誓言。”
“喂……”
“离开吧……”
“……谁的记忆？”
“……M03…T15…”
“阿汪！”
……
一个一个声音交替着，回环着，盘旋在姜七的脑海里每一个角落，带着回声。
一个个场景变化着，姜七来不及思考，短暂的混乱后一切都将被遗忘。
耳旁的轰鸣声瞬间强烈，半伏在地上的姜七手紧握成拳。
不知不觉姜七已经彻底晕倒在了池子旁，没人知道他在晕倒前经历怎样的折磨，也没人会在意。
更不会有人能想到这短暂发生在姜七脑海里的事会如何，也就更不会想到那之后留给姜七是一场灾难。
“轰隆——”
外面闪电划过天空，云层如漩涡般缓慢流动，暴雨扭曲了霓虹中的世界，纷乱里一切开始变得光怪陆离。
只是混沌里有什么东西被打破了。
雨水透过阳台缓缓在姜七身边积起，滴答滴答声不断。
而已经失去意识的姜七脑袋里再次出现了一个空洞的声音。
是个男声。
“她来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