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泉社区中心,喷泉广场,周边有露天菜市场、小学、幼儿园、卫生院等设施。
社区里有什么会议、集体事务也一般在喷泉广场举办,平时则是老年人跳广场舞的主要场地,每天一吃过晚饭,拉杆音箱震天响。
如今的喷泉广场除了没有喷泉喷涌,却比起往日还要热闹,社区里的人们每天来这里交易、交换东西或者互通最新的各种信息。
广场边上的一条街,原本是社区的夜市,每天一到下午四五点,各类商贩云集。
现在物资缺乏,夜市也就冷清下来,倒是有人在路边搭了几个简易棚子,做起了新的买***如用人力发电机给手机充电就生意红火。
其中一间棚子耸立着高高的红砖烟囱,传出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却是一家许多年不见踪迹的铁匠铺,门口可以看到一堆从车辆上拆下来的钢铁部件、钢管、建筑用钢筋等,货架上除了各式农具、刀具,还摆放了各式大刀、战斧、双刃斧、朴刀、长枪等,通体黑沉沉,刃口雪亮。
旁边的其他店铺除了各种杂货外,就是各式盔甲,多是利用常见的材料制作,混搭风格,看着像是乞丐装,不好看,但防御力应该不错,而且可以根据需要订做。此外还有各种对付幻想生物用得上的物品,绳索、铁链、网子、铁蒺藜、自制烟雾弹等,甚至有少量的弓弩。
所以说,人的潜力、适应力比想象中来得强,如果不受到逼迫,就无法知道他们能做出什么,为了适应如今周边遍布幻想生物的环境,人们硬生生弄出了武器装备作坊,简直如同网游中的新手村一般。
喷泉广场的中心,聚集了一百多名的青年男子,以及为数不多女的,全部都装备防护服、盔甲、兵器,正三三两两地闲谈、说笑,内容大多是对付幻想生物的经历或者某些人的倒霉遭遇,气氛倒是蛮欢快的。
如果远看的话,可以清楚地看到,这群人之间有明显的界线,分作数个团体,从外到里又有分层,越往里人越少,形成一个个圈子。最外边还有至少上百人,来回转悠,正不断与圈子中的人攀谈,递上目前紧缺的烟草、糖等,面带讨好之色。
此时聚集在这里的是瑞泉社区及周边社区、小区敢于对抗幻想生物的人,或许可以称他们为“家园卫士”。
经过一段时间与幻想生物的争斗,邻近相熟的“家园卫士”相互抱团,形成不同的团体,根据战斗中的表现,各个团体中也自然有了不同的地位划分。
如果是以前,一个人厉害与否、是否可信,很难分辨,因为许多人都会主观夸大自己的行为,胡吹大气也是常事,不过,对付幻想生物时的表现却无法作假,有目共睹,谁的战力强,谁是弱鸡,谁脑袋灵活,谁只知道莽,谁敢拼敢做,谁是怂货……都能得到最直接的验证。
那些只会说大话不出力、投机取巧、关键时刻掉链子的人,旁人就算不会明说,大抵各自心里有数,自动保持距离。平常遇到的话,可以正常说笑,但要说一起猎杀幻想生物,免谈!
表现出众的强者自然获得了多数人的认同,其他人会自动将其当做头目,马首是瞻,这样的人,男的被一般称作“X哥”,女的则叫“X姐”。
“萧哥来了!”
“萧哥好!”
“非哥好!
……
萧非来到广场,远远就有许多卫士向他打招呼、问好,没有人叫他绰号,显出其在众人心中地位的变化。
即便萧非没有特意显摆什么,一直专注地忙着自己的事情,遇到某些人遇到危险和困难,能够伸伸手就帮上忙这种事还是会做。是以,不少人知道萧非猎杀幻想生物,绝对一把好手。况且,方圆十多里,能像他这样,每天四处晃悠还屁事儿没有的,也只有那么几个,若是换做其他人,怕是骨头渣子都不剩。
另外,萧非与锐雯关系不错在社区里也不是什么秘密,锐雯如今在江安县也是一大名人,活跃于各个迷雾区,不少人都有见过,好些凶恶的幻想生物死在她手中的大刀下,最近几天,锐雯砍了一头两人多高的牛头怪就在县内传得沸沸扬扬。
萧非不太习惯被人捧的感觉,但还是礼貌性地笑着点头回应,外层的家园卫士们自动让开道,便于萧非通过。
往常,萧非不需要交换什么,也就是很少来喷泉广场这边,今天来这里,主要是因为有人召集,说是关系到所有人的大事儿。萧非心里不以为然,区区一个社区里能有啥大事儿?不过,他还是来了,他不喜欢随众,也不想表现得过于孤僻,不近人情。
萧非也不是单独一人,身后跟着他侄子韩杰宇。
与一个多月前相比,韩杰宇整个人瘦了一圈,原本的大圆脸变尖,显得成熟坚毅一些,前两天,韩杰宇一家子才从城区跑回江安县。
韩杰宇一家算是比较有钱,当初,迷雾区包围江安县,他们一大家子就去了蜀都城区避难。城里有军警守卫,自然比江安县安全,问题是,城区的人实在是太多,原本就两千多万人口,维持这样一座超级大都市正常运转所需的能源、物资完全是一个天文数字,面临迷雾区的包围,运输不畅,后来陆续从周边的县市涌入了数百万,人们恐慌性地抢购各种物资,城区维持了一个多月,终于不堪重负,宣布粮食蔬菜等实行配给制。
同时,人多事儿也多,面临威胁,人们也变得暴躁,动不动就争吵、动手,乃至动刀,利用幻想体杀人、抢劫、偷盗物资,尤其是许多获得较强幻想体的是正值叛逆期、中二病的青少年,随心所欲,警察完全管不了。
也有觉得没指望而放纵自我的,韩杰宇的爸,萧非的表兄就是一个例子,到城里交了一群狐朋狗友,酗酒、吸粉,连带韩杰宇的妈一起,跟着加入什么救世教派,后来也不知招出什么厉害的幻想世界生物,一群人愣是尸体都找不到。韩杰宇连同他爷爷奶奶也来不及悲伤,他们得面临生计的难题,作为外来户,继续留在城里,只能领取少量的粮食,饿不死也吃不饱,完全是等死的感觉。听萧非说江安县这边还算安稳,一家人开车穿越迷雾区,总算回到了江安县。
类似的,之前涌入城区的许多人也开始返回自己的原籍,甚至,城里人也携家带口前往其他较为安全又不缺粮食的区域。
“萧非你总算来啦!感谢!感谢!”
萧非走到前边,见有一个主席台,不禁琢磨是什么人主持会议,此时,当初提议建立社区巡逻队的吴队长满面笑容地迎上前,热情地握萧非的手。
如今吴队长也是社区里的名人,聚集了社区里十来个当过兵的中青年,巡守瑞泉社区以及周边几个小区,清理了不少幻想生物,为了减少住户的恐惧,甚至捉了活的来给大家观看。要说吴队长还真是一心一意想当兵,证据就是他的幻想体,那是一个形貌精悍特种兵的形象,特技是硬气功,钢筋铁骨,一般的幻想生物都没法破防。
“吴队长,你今天召集大家来要说啥重要的事?”萧非高声问吴队长,他一大堆事要忙,可不想浪费时间,如果是要开那种又长又臭的会的话,他就直接走人。
周围的其他人一听,也纷纷看向吴队长,等他答复。
吴队长见状,左右看了看,点头道:“既然人差不多到齐,我也就不啰嗦,你们再稍等一下,这就开始。”
萧非点头,吴队长小跑离开,一旁有人问:“萧哥,你看吴队长搞这么正式,想干啥子?”
“不知道,等等看吧。”萧非摇头,他又没怎么关注吴队长等人,哪里会知道他们打什么主意?
其他人倒是得到些消息,当即就有人猜测:“多半跟那些刚从城里回来的那些人有关系,这两天,我看他们在一起商量啥子。”
“他们想干啥?”
“我听说,从城里回来的那些人,也想要种地,要分一块田,是不是这事儿?”
“分田!我种的土豆、红薯眼看要熟了,他们想分一份嗦?”有人炸毛。
“重新分田也没啥子大不了的,空地那么多,现在又没机械,光靠人力种得了多少?”
“问题是,现在的田是我们花多大的力气才开垦出来的,冒起生命危险对付那些蛇啊狼啊的,要是重新分,万一分到另一块,不是要重新来过?”
“那就让他们自己另外去开噻,老规矩,各人的田,各人守好,互不干涉。”
……
众人正议论,几名中老年男子走来,穿得都十分正式,西装革履,上了主席台。
吴队长走上去,大声道:“大家静一下!今天召集大家来,就是有些事跟大家商量一下,具体的,还是请胡老来说。”
坐在主席台主位的是一个面目和气的银发老者,面目清瘦,精神矍铄,萧非也只知道姓胡,以前就是方圆十里八村的一号人物,瑞泉社区建立后,许多事务都有参与,算得上颇有威望。胡老出身的胡家是本地的一个大族,家族支脉姻亲众多,算得上有钱有势,之前全族绝大多数都去了城里。
胡老轻咳一声,面带爽朗笑容,出言:“首先呢,我要在这里感谢大家,感谢你们在关键时刻站了出来,不求回报,冒着生命危险保卫了我们社区、保护了社区的住户!正所谓,危难时刻见真章,你们做的一切,无私奉献,我想社区的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你们都是我们社区的骄傲、榜样……”
胡老的话说得好听,一通猛夸,下边的一众“家园卫士”本来都有些不情不愿,此时,大多都变得一脸欢喜,不管最初愿意冒险对付幻想生物的原因是什么,此时,都有一种自己是个英雄、做了很大的贡献的感觉。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容易被夸得找不着北,萧非盯着主席台上笑呵呵的几人,暗地里犯嘀咕:“把人捧得这么高,想要干啥?”
果然,胡老之前的话都只是做铺垫,下边才是正题:“大家应该晓得,最近城区的情况不太好,很多人返回了县里,拖家带口一大家子,生活面临极大的困难,其他倒是可以克服,只是都没什么存粮,尤其是老人小孩,更是饿不得。今天请大家来,就是希望各位能帮一把手,能把手里的粮食分出一部分来。大家怎么看?”
正自我感觉良好、对胡老生出极大好感的众人,瞬间像是被掐住脖子,呼吸都是一窒,面露思索,一边看周围其他人。
此时,人群里有人喊道:“都是乡里乡亲的,总不好看着人家挨饿,互相帮助、共度难关是应该的,大家说是不是嘛?”
台下依旧静,胡老又道:“也不是让大家白送,可以按照市价出售。”
此时,才有人道:“说得对,他们真的困难的话,是该搭把手。”
其他人跟着点头,今天被请来这里的家园卫士,本身就是些心思活络的人,大多在幻想世界出现的早期就做了各种准备,采购各种物资,对付幻想生物的时间也没闲着,一旦发现什么用得上的物资就往家里搬,只是自己一家人吃用的话,一年半载吃不完,拿出一些也没什么。
见众人也没怎么反对,这时,主席台上坐胡老左侧的灰西装中年男子道:“现在咱们社区的形式不错,几乎没受到幻想生物多大的影响,住户都能正常生活,不过,大家各干各的,一盘散沙,终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我们应该组织起来,统一指挥管理,这样我们可以合力清理那些比较危险的幻想生物,恢复江安县的正常秩序。我看吴队长就做的不错嘛,不愧是当过兵的,这种时候就需要他这种有担当的人,完全可以担负起本社区的守卫职责。”
“过奖了,过奖了!”吴队长连忙表示谦虚,正色向众人行了一个军礼。
“要统一指挥的话,不能没有物资,我看,不如这样,现在城里实行配给制,我们也有样学样,干脆把粮食集中起来,再由专人统一分配,避免浪费,再说,大家收集的粮食物资,有一部分本来就是离开江安的那些人的遗留,咱们做不到物归原主,也要做到物尽其用才是。”灰西装中年男子继续说着,顿了顿,面色一肃:“我听人举报,说是有人手上屯了不少粮食,这种时候囤积居奇,简直是丧尽天良!我们绝对不能容忍这种行为,必须严惩不贷,不过,之前情况特殊,只要能交出所有粮食,我们也可以夸大处理,既往不咎。”
下边的家园卫士们瞬间像是凝固了一样,众人听在耳朵里都觉得在说自己,可不舒服。这时,之前喊过话的声音再次响起:“说得对!这种关键时期,绝对……唉哟!”
刚说了一半,戛然而止,一个中分头青年被从人群中踹了出来,伴随一声喝骂:“胡贵,你龟儿子装神弄鬼,以为老子们没看到你?”
不用说,这个青年是个托儿,如果是往常,站在人群里喊话,一般人难以分辨,今天这里的人都有幻想体,感官敏锐,哪里会不知道是谁在喊话?
“我……我……”被叫做胡贵的青年涨红了脸,支吾两声,挺着脖子,强辩道:“我说的是大实话!”
家园卫士中没人应答,都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但也没发作,只是看主席台上几人的眼神已经变化。
现场冷场了,主席台上的灰西装中年连忙道:“这个小兄弟说的也是公道话,道理是没得错,大家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
“……”
没人回话,依旧冷场,在场的一众家园卫士基本上都是普通人,能说会道的不多,也不会说什么场面话、大道理,有些不中听的话也不好当面说出口,不然可就撕破脸。
众人互相看了看,多数人不约而同地做出一个选择,转身走人。
“唉……你们……别走啊!”吴队长不想会这样,一跺脚,连忙绕到前边拦住众人,“大家不要走,好歹表个态!不满意的话,我们可以再商量商量嘛!”
“吴队长,看你的面子我们才来,结果,你跟这几个人合伙整我们?!”有人不满地质问。
“咋能这么说,把咱们社区组织起来,一起清理幻想生物,这不是很好吗?”吴队长表示冤枉,努力劝解众人。
此时,那个灰西装中年也面色铁青地疾步冲上前,似乎是气急败坏,指着众人就破口大骂:“你们这是啥子意思,一群屁都不是的平头老百姓,真以为有点本事就了不得?还能飞上天?什么东西!都给老子回去,听从安排,交出手里的粮食,不然,别怪老子下狠手……”
吴队长看着灰西装中年人口无遮拦地不停喷粪,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啥,也是惊得目瞪口呆,情况本来就不好,中年人竟然说出这番话,无异于火上浇油,他还怎么劝?
吴队长又看向众人,没想到,众人的反应倒是平淡,其中一人突然张开大小两对翅膀,嗖地一下蹿上半空:“我好像还真能飞上了天耶。”
“喔噢噢……!”
其他一众家园卫士跟着起哄,那个灰西装中年男子突然停下,面色大变,浑身颤抖着叫道:“不对,我怎么说出这些,谁在阴我?!不……不……那些不是我想说,是有人让我说的。”
人群中冒出一个不冷不热的清淡女声,以相当不快的语气说道:“呵……只是让你说出了心里话而已,否认?晚啦!”
“那个……诸位,这件事只是他个人的问题,不能因为这个就耽误了正经事。”胡老这时站了出来劝解。
众人已经彻底怒了,也不再忌讳什么,当即有人骂道:“老头子坏得很!少TM在这里装好人!红白脸套路,糊弄谁捏?你们胡家一大家子跑去城里避难,混不下去了,又跑回来。想分我们手里的粮食物资,你们以前大把大把的钞票咋不分点给我们?”
“他们回来的时候,车里拉的满满都是粮食,以为没人看到?尼玛,有粮食还打我们的主意!我们愿意给,就得寸进尺,想要全部,装大公无私,玩配给制,管住我们和家人的口粮,然后咱们任你们拿捏?!”
“粮食要是给了他们,那些真正困难的,还不一定拿得到,多半进了他们的口袋。”
“自己的东西还是放在自己包包里才放心,脑壳有病才交给别人。”
……众人七嘴八舌,反正是不再愿意拿出粮食物资,不再信任他们。
“吴队长,你倒是快劝劝啊。”胡老急了,一把抓住吴队长求救。
吴队长没办法,也只能硬着头皮上,道:“大家不要激动,无论如何,也要考虑一下那些真正困难的人,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众人一顿,人心都是肉长的,看着别人遭难,有能力也是愿意帮忙的,只是这件事胡老等人做得不地道。
当然有人反驳:“没那么严重,他们都有带粮食回来,离断粮还早着捏,就不能先自己想办法?咱们的粮食也不是白来的,真正是拿命换来的,那些人也不是残疾,都是有手有脚的正常人,想要粮食就做事,帮着种地,帮着对付幻想生物,去那些被幻想生物占据的区域搜寻物资,白给?想都别想!”
“这件事不好办,拿多拿少没个准,我们又不是开粮库的,手里其实也就那么点。”
“升米恩斗米仇,到时候别做了好事还背地里被骂。”
“给粮食也不能解决根本问题,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说得有道理!”
……
众人正商量着,突然,一个清朗年青的男声插话:“说来说去,你们也就是一群自私自利的小人而已!仗着有点本事就自以为是,宁愿别人挨饿,也舍不得自己手中的粮食,我也不与你们废话,敢不敢跟我打一场?输了就都交出粮食、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