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到儿子赵羽讲到了自身的痛处,孙燕礼就似乎像吞了只苍蝇般的难受。胸口发闷着难以呼吸,她尝试着抚摸起胸口将心绪捋平。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儿子的话。孙燕礼确实有通过了初级剑士的考核,而且是二十岁时就一次过掉的那种。曾几何时,这个剑士称号也是孙燕礼的骄傲,因为她身边几乎都没有女性去当剑士地。但随着时间过去,称号却变成了她永远的噩梦。
并没有想象当中的平步青云,孙燕礼在找工作时又屡遭碰壁。那些明明游手好闲,什么都做不好事情的人,却因为有关系或者疏通了镇内的官员,找到了孙燕礼所憧憬的工作。
于是,孙燕礼绝望了。为了能活下去,她索性抛弃了剑士初级的称号,投入到了农活当中。
但是即便是如此,她都没有去后悔当初的努力。她也始终觉得,‘有’总比‘没有’要好,至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
“对,妈妈是通过了剑士初级,也没有找到好的工作。我也不说什么只要努力就算对得起自己的虚话。但是,妈妈要对你说句。你这个年龄段不一样了,你们里面有许多孩子都没有通过初级职业的考核,就像你的几个邻居大哥哥。所以,你应该去努力争取通过初级,那样对你的将来也是有好处的。”孙燕礼努力劝解着自己的儿子。
赵羽像是在‘听’又像是‘不在听’,这个孩子总是心不在焉的,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赵羽还是回话了。
“有什么好处?我真没有这么觉得。”他讲话时目光周游不定,思想也好像正在做什么激烈的斗争,“都说了只是个垫脚石而已,与其在初级上浪费时间,倒不如去找寻一条更好的路呢!”
孙燕礼闻言有些泄气。她‘哦哟’了一声,摇了摇赵羽的胳膊。“你所说的更好的路是什么呢?”
赵羽似乎在躲避孙燕礼的手,往远处挪动了下位置。这样,他的半张屁股也都离开了椅面。
“比如去考更高的职业等级啊!起码要到中级才有点用处吧!”
孙燕礼只感觉自己的头好像被铁棒猛击了下,她直按住了太阳穴处,“赵羽啊!凡事都要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你连初级都没有通过,还要去想什么中级呢!”
“这说不准的。可能哪天我就有了什么奇遇,遇到了个好师傅。他教给了我许多的招数,让我成为了个非常厉害的剑士呢?”
“赵羽!你不要异想天开了,世界上哪有这种好事啊!路都是自己走出的,不是别人施舍的。好日子都是通过自己努力得来的。”
“努力?”赵羽的两眼直盯向前方,“努力有什么用?世界上的许多资源都被那些富人家的孩子给预定了,哪里轮得到我啊!我再努力也比不上他们的。”
“对,妈妈知道这个叫赛尔洛斯的世界很现实。但那也没有办法的,你没有比人的好条件就必须要比别人更努力。要记住,没伞的孩子在雨中就要学会奔跑。”
“哦,好的。我就去学会奔跑吧!”赵羽的手臂垂荡了下来,并在大腿两边晃悠晃悠的,“那你就让我出漩涡镇。反正这个破镇也就两个职业,也就只有个初级的考核。窝在这里根本就不出息。你让我出去闯荡吧!”说到此,他突然站起了身子,“让我在外边混迹下,最好是清瀬城,那里有数不尽的机遇,我也可以好好努力了。”
赵羽的话似乎有离家出走的意思,孙燕礼瞬间慌了神。她赶忙也跟着站起,并压住赵羽的双肩施意其坐下。
“你这么能有这种想法!你一个人到外面能生存吗?你以为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赵羽虽然照命确实是坐下了,但言语中却没有半点妥协的意思,“你怎么知道我一个人在外面不能生存啊!你看见我在外边饿死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说话啊!妈妈和你说了那么多,不是在为你好吗?”
“为我好就不要逼我嘛!剑士初级考核就该顺气自然,为什么要给我压力呢?再说这种考核本身也是水份十足,通过了也不一定有用。还有一点,我们试炼场的学员都说了,这次可能都考不出来。为什么就你这个家长给我压力呢?”
孙燕礼听后只觉得头晕目眩的。她突然一阵头重脚轻,跟着差点摔倒在地。幸好她反应还算快,两手迅速扶住了桌面边缘,才逃过了跌倒的命运。不过,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来讲教育的话了。
而之前赵羽在见到自己的母亲有些异样时,也是赶快站起想去搀扶。但既然母亲很快又转危为安了,赵羽也就赶快恢复了原来的那种不屑坐姿。
至少不能让母亲发觉此刻赵羽还在关心着她,这是赵羽当前的想法。
“赵羽,你知不知道!妈妈和你说了那么多的道理,可都是在为你好啊!”
赵羽闻言是凭空吐纳了口气息,他小声嘀咕着:“你和我说了什么道理啊!不过都是些空单的夸夸其谈罢了。”
“赵羽!你要清楚个事实。在这个世界上,你谁都可以不相信,但唯独要听你妈妈的话。因为妈妈是唯一不会害你的人。妈妈是全心全意为了你好啊!在这个世界上,你也是妈妈的全部啊!”
赵羽伸手扣了扣自己的一侧耳朵,诸如这种大道理的话,他从母亲口中听得都快要出老茧了。所以他根本不屑去回应什么。
“喂!你现在有没有听妈妈在讲话啊!”
赵羽瞬间摆出了副不耐烦的神情,“哎呀!你好烦啊!”
“就算你觉得烦,你也要听下去。妈妈现在告诉你,初级考核就是最重要的,它将来会影响你的一生。所以你无论再苦再累,都要去通过考核,听到吗?”
“哎呀!烦死了!我的事情不需要你多管。你管好自己就不错了。”
“你……”
“好了,这个话题能打住了吧!初级考核通过不通过也是我自己的事情。而且即便不通过,我自然有自己的路可以走。”
“好,好,好。”孙燕礼按摸着额头,眼睛微微闭起,“既然你那么固执地认为初级考核不重要,那你就继续混下去吧!反正妈妈该说的也和你说过了,以后你要是因为没有职业等级而无法在这个世界上立足,你可不要恨妈妈。因为路都是你自己选的。”
赵羽抖擞了下两肩,“本来就是我自己选的路。”接着,他又轻声嘟囔了句,“难道你还能帮我选路的?”
“妈妈已经吃不下饭了,你……”孙燕礼的讲话被自身的咳嗽所阻断,“咳……咳……你……咳……自己吃吧!”
“好了,我也不想再吃饭了。”赵羽搓了搓两手,“我回房间去休息了。”
刚说完,赵羽就一股脑地朝自己房间内冲去。客厅内只剩下了孙燕礼一人。
只听见有门的一记‘乓’声,孙燕礼知道儿子已经回到房间里去了。但她没有选择马上收拾台桌,而是慢慢坐到了椅子上。
现今,她有种虚脱的感受。两手肘枕到了桌面上,她用着双手彻底按遮住了自己的面部。这个动作持续了好久,她连动都未动一下。
‘我到底该怎么办?我该如何教育这个孩子啊’,这句话就像团挥不去的烟雾,始终在孙燕礼的头顶上方盘旋着。不知为何,她突然想到了赵羽的父亲,也就是她的丈夫。
想着要是丈夫还活着的话,她是否可以轻松点呢?
唉!这么多年来,孙燕礼带着个孩子实在太累了。她有时直念着,人活得那么累干吗?倒不如一死了之算了。可是,每当孙燕礼有这个念头,她又会很快强制性地打消。因为她舍不得儿子赵羽。
孙燕礼本身真不怕死,她也经历过垂死的命运。在二十多年,邻国曾入侵过她们萨兰,当时孙燕礼也差点死于他国的刀下。所以,她真得不怕死。
但有一点孙燕礼总会考虑,那便是倘若哪天她真得走了,她的儿子赵羽又该怎么办呢?赵羽又该如何独自面对以后的生活呢?
一想到这儿,孙燕礼就要眼眶灼热起来。
她非常清楚自己的这个儿子有几斤几两重。赵羽虽然为人比较柔善,算是个好孩子。但只靠这样是无法在赛尔洛斯生存的。况且他性格又比较内向,还不太善于与他人交流。孙燕礼真得很怕将来赵羽活不下去。
正因为如此,她才那么迫切希望赵羽能通过剑士的初级考核。那样赵羽就等于有了名存活的一技之长。就算以后再怎么样?赵羽都可以凭借着初级剑士的称号,去当一名士兵。这也好过以后饿死街头啊!
可是,这孩子怎么就不懂妈妈的用心良苦呢!唉!孙燕礼放下了两手。
这些天来,她已经自己正在快速老去,做起农活来也是越来越力不从心。以往很简单的插秧,如今却变得有些难度。以往休息下来时,她还可以赚点额外的家用补贴,如今却只能两眼昏花地干等着休息。
孙燕礼深知她无法永远照顾赵羽下去。所以,她真得很希望赵羽能在她活着时,成家立业组建自己的家庭,并幸福地活下去。
但是……
这个愿望似乎有些难以实现。
孙燕礼起身走到了窗户前。抬头望着夜空,她期待着儿子可以快点懂事。那样的话,她那天真的撒手西归了,也不会有任何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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烦死了,真的烦死了。干吗要这样逼着我啊!已经好几次了,静下来就问我考核能不能通过,在试炼场学习得如何这样的话!累不累啊!难道你问了,我就可以通过初级了吗?
赵羽‘哼’的一声,将头往一边侧去。
如今的他正仰躺在床上,双手反枕到了脑后。他的一条腿还悠闲地抬起,翘到了另一条腿的膝盖上。如此抖擞着身体,他就着窗外微弱的月光,直盯起天花板来。
之前他在跑入房间内后,连个灯都为点上就直接往床上躺去。这样一躺,他就再也不想起来了。
赵羽对母亲的唠叨真得非常不满,也为母亲过于注重初级剑士的考核而感到烦乱。不就一个剑士吗?有什么好天天盯着唠叨的。就算考核不通过又怎么样?大不了就当个农民嘛!赵羽的父亲和爷爷不就是吗?他们家也没有出人头地的传统。
不过,赵羽听说过他们家的爷爷的爷爷,曾当过一名萨兰国的士兵。这个祖宗还传下了把宝剑,就放置在大厅内的祭祀柜上。母亲一直吹嘘这个祖宗是赵家的骄傲,但由于年代过于久远了,赵羽对其根本产生不了什么成就感。毕竟隔了有四代呢!赵羽连他爸爸和爷爷的面都讲过,更何况那个什么太爷爷呢?
赵羽赶忙摇了摇头。总之剑士初级就是没多少大不了的,考不出来就考不出来了,他不想再在此事上费一丁点神。于是,他干脆就不再想它了。
赵羽尝试着想些有意思的事情。可是,脑中随意切换了几个场景,他才发觉自己根本就没有开心的事可供消遣,伤心难过的事情倒有一大推。而且他还发现一点,即便是和查鸿亮的一起玩耍,也不过是强行附和一个还算愿意与自己结伴的人而已,它本身并不能使赵羽有一丝兴奋的感觉。
赵羽‘唉’得叹了口气,他的每次呼吸也在逐渐无力着。
‘我将来的人生到底会怎么样呢?’他问了遍自己这个问题。他已经有些迷茫了,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人生,也不清楚这样混下去是否就一定好。
只不过……
就在赵羽胡思乱想之际,他脑海中不受控地闪过了一个景象:
某个女人吃力地在田地里干活。她的腰部已经弯不下去了,但依旧在极力插着秧,灌浇着洒水。这个女人正是赵羽的母亲。
赵羽的心一下揪紧起来,他居然脱口而出了个‘妈妈’的叫唤。
他十分明白,母亲能把他拉扯大,是多么的辛苦与不容易。他也不想在刚才对母亲顶撞的。可是,今天遭受了太多的负面情绪,实在是难以挥发掉。在吃完饭时又在母亲接二连三唠叨的催化下,赵羽便彻底爆发了。
赵羽已经有些后悔了。他思索着是否该出道下歉。可是,每当他鼓起勇气想要去实行,却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于是,他只得继续躺倒在床上一动不动。
窗外不时传来些虫鸣的声响,赵羽向那处移去了视线。不知道母亲现在在干什么呢?他低沉地长‘嗯’了声。
在收拾碗筷?还是在操弄针线?又或者说已经像他一样躺床上睡觉了?不断猜测着现今母亲的动向,赵羽的心已算彻底平静下来。
不再是激动万分的样儿,他的身体也就放松了下来。而就在此之后的几分钟内,倦意也随之向他袭来。他直感觉两片眼皮重重的。
“现在我已经二十岁了。”赵羽自言自语了起来,“那再过个十年或者二十年,三、四十岁的我,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等到嘴皮重新闭合,赵羽觉得周围环境似乎在转动。也不知是幻觉还是怎么的,反正就是异常极了。
他的眼皮也在继续沉重下去,仿佛就像是被施加了千斤之力那般。他抗拒着强行将两眼睁大,就是不想投降般地就此闭下。一直以来,他都有种抵抗任何事事物的情绪。
但是,他毕竟无法抵挡住自然规律。随着时间的过去,他还是闭上了两眼,自身意识也在往虚幻中靠近着。
之后,当赵羽的意识回归时,他慢慢睁开了两眼。先是顺畅地呼吸了几下,再而调动起眼球望了下周边。
起初他还未觉得有什么异样,可随着时间的过去,他恍惚间瞪起了两眼。
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他赶忙直起了上半身,并诧异地不断扭头望着周围。
此刻,赵羽正身处与一个完全陌生的场景。眼前是一片沙漠不说,还不时有掺杂着沙粒的大风刮来。他本身也躺在了片沙地上,周边是廖无人烟。
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么会来到这个地方的?赵羽半张起了嘴巴。
记得……刚才……赵羽喘息了几下,旋即想起自己刚才不是在家中的床上吗?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这里了。
他慢慢站起了身子,又再度向四周放眼望去。依旧是一片无生迹的沙漠,整体透着股令人胆寒的死象。
他尝试着向前提步,可刚走了两、三步,就突感到阵腿软。无奈,他定在原地低下了头。用脚后跟磨了磨地面,压抚在地面上的沙粒便被他给一并拨开。这样,在他脚下便呈现出了个小沙坑。
这里到底是哪里啊?他又无力地问了遍自己这个问题。
突然,感觉到周围好像有人的气息存在,赵羽赶快抬起了头。就在他的前方几米远处,一个高大健壮的男人正背身挺立地站着。这人穿着身灰色铠甲,左腰部还别着把宝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