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受伤
回到客栈,苏破天将沈愈加扶到楼上就打算撤了,谁知沈愈加伸手指了指齐整的床铺,特别认真的道:“还没到呢。”
苏破天已经不知道这是今天在心中第几次黑线了——不就几米的距离吗?能累死你啊不能?
沈愈加垂眸看她,“走吧,快啦。”
“……”
苏破天只好扶着他走到床前,把被褥一掀,道:“好了,你睡吧,我走了。”
“哦。”
沈愈加应了一声,弯腰,自顾自脱鞋。苏破天看着他把鞋子脱了,便转身离开。刚走到门口,被他喊住,她回头问他,“怎么了?”
他一边捡起鞋靴往脚上穿,一边道,“你来我往,我也送送你吧。”
那个“吧”字尾音说的贼可爱,但是……
苏破天面无表情:“……不用了,你躺着吧。”
“我送送你。”他坚持道。
苏破天十分无奈,心想这么一点儿距离你送什么啊,有必要么?转而一想,算了,不管了,随他去吧。
苏破天看他脸上表情认真的不得了,真像是个清醒的人。这么想着,她便把目光往下移动——当然了,如果他脚上的鞋靴没穿反的话,就更像个清醒的人了。
“早些休息。”他倚在门上道。
“嗯。”苏破天应了一声,跨出房门,身后,沈愈加又喊住了她。
她回头,“又怎么了?”
“你来我往,我送了你,你也该再把我送回去。”
“……”
“来,很近,床就在那儿。”他指着屋内的床道。
苏破天也看向屋内的床,嘴角不自主地颤了几下,最终咬牙切齿道:“你耍我啊!”
说完,扯着他的衣袖就往床边拽。然后,转身,离开。
身后——
“你来我往——”
“住口!”
沈愈加闻言,捂住嘴巴,只露出无辜的大眼睛。
苏破天走出门,关门的前一刻,无奈的吐出一句:“好好待着,不许送了。”
屋内,沈愈加浅笑,乖乖点头。
房门紧闭,沈愈加嘴角的笑意收起,眼眸扫地,目光渐渐有些涣散。
他摇摇晃晃脱了鞋,下一刻,歪倒在床。
苏破天下了楼,看到引云和童样并排走过来。
童样:“师兄他……”
“应该是睡了。”
“……哦。”
“你们俩也休息去吧,逛了大半天了。”
“嗯,多谢苏师姐。”童样说完,往楼上自己的房间走去。
苏破天看向引云,后者没有要上楼的意思,苏破天问,“你不困?”
他摇头,“不困。”
“那便坐会儿。”
“好。”
就这样,两人便又在一楼坐了坐,说了几句话,不过多时,也觉得有些疲乏,于是各自回屋休息去了。
这一休息,就休息了几个时辰。
苏破天醒来时,天色已暗。她点燃了烛台,关上房间的窗户,然后又把烛台吹熄,这才开门走了出去。
从二楼向下望,一楼吃饭的寥寥几人,她看了眼引云的房间,屋里没有点灯,想必还没醒。她又往前走了几步,路过沈愈加的房间,发现屋里也是漆黑一片。
她伸了个懒腰,下楼。
七月份,晚上温度不低,风也很暖。她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发现镍城的夜市很是热闹,人流量比白日还要密集。忽然间,就有了看看夜景的念头。
她又往二楼看了一眼,那几间房,全部漆黑一片。想着还是不喊他们了,她便独自一人走进了街市。
走了一会儿,走到一个卖字画的摊子前,这个摊子她白天的时候见过。她盯着那摊主看了看,是个年过五十的老者,她微微心酸,心想在这个时代生活也很不易啊,那么晚了还不收摊。
她凑近看了看,摊主看到她走近,立刻笑了笑,道:“小姑娘,看看字画来,你喜欢哪个?”
苏破天也笑了一下,道:“我不太懂这些。”
她确实不太懂画,即使是在前世,她教的科目也是数学。撇开这个不提,只是说字画方面,她从没有研究过。
“没事儿没事儿,你喜欢哪个,我都能便宜卖给你!”摊主笑得非常和蔼。
她指着一副山水画,问,“这个吧?”
“这个啊,好嘞,小姑娘你可真有眼光!”
“……”她无言以对,只尴尬的笑了笑,而后摸摸口袋,拿出一些碎银,“我……只有这些。”
那摊主看了看她手中的几个碎银,沉默片刻,拿起了字画,语气欣慰道:“可以可以,够了,小姑娘啊,我这摆了一天,也没卖出几副,你也算是我的贵客了。”
“谢谢。”苏破天从他手中接过卷好的画。然后把银子递给他。至于他口中的“贵客”是何种贵,她也没心思去猜了。
她将画拿好,冲摊主一笑,“老板,你这字画蛮好,一定全部都卖得出去。”
“……”那摊主闻言,一愣,大笑:“……借小姑娘你吉言!”
苏破天拿着画离开小摊。走到了小吃街,街两边全是吃的。她肚子适时叫了两声,想了想,决定还是回客栈后和引云他们一块吃。
于是,原路返回。
黑夜,街市。
怎么说,在这种地方,都不可能安静。可是,不知为何,就是在如此热闹的街上,苏破天耳边却响起了风声,隔绝一切人声,那种急速有劲的声音。
她猝然回身,眼眸立即睁大。
月光笼罩,街市灯火通明,天空有暖色的光亮。她站在那光亮中,看向那黑暗处,看到的是,空中飞来了一支箭。
箭流急速,来势汹汹。
她手中的画掉落在地,没有低头去看,右脚划了一道弧度,侧身闪躲。
却身形一顿——
僵住了!
余光中,左侧也飞来一支箭!
顷刻间,没有任何念头,她的身体已经先大脑一步做出反应。右掌前伸,发出袖镖,速度极快,眨眼之间,耳边响起了碰击的声音。箭与镖同时掉落在地!
她转头看向左侧,眉头一蹙。
身体被一个人揽入怀中,箭头疾速袭来,那只手与空中来袭的利箭相接。
苏破天听说过空手接白刃,但没真正见过。而此刻,她却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空手接箭。一瞬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心脏处砰砰直跳,除了急促的呼吸声,什么也没有。
直到那攥着箭的一只手,缓缓流下几滴血来,她方才回过神来。
“你……”眸中震惊,她一发声,喉咙发涩。
“没事儿。”
他声音温和,语气带着些许安慰的情绪。她顺着他流血的左手,看到他的袖口,白色衣袖衬得他的手腕苍白,青筋露骨。
是沈愈加。
她识得他的手。
他放开她,声音低缓,道:“有没有被吓到?”
苏破天木讷的转身看他,他的脸色还算正常,唇色却微微发白,额头上还有一片淤青,是白天磕到的。他眼眸低垂,盯着手中的箭,漆黑的眉毛皱了起来。
“你没事吧?”她刚说出这句,就闭眼皱眉,心想这问题真得有够白痴的,怎么会没事呢,手都受伤了。
沈愈加却摇头,“没事。”
他走了几步,将地上那支被袖镖截成两半的箭捡起来,回过头看她,沉默片刻,最终,嘴角扯了一抹笑,温声道:“我真没事。”
苏破天狂跳的心脏微微消停了下,她走过去道,“扔了吧?要它做什么?”
“有用。”
“查凶手?”
“不查。”
“……”
“不问我为什么不查?”
“……为什么不查?”
“因为我知道是谁。”
“……你的仇家?”
“算是吧……连累你了。”
“受伤的是你。”苏破天提醒道。
“可受惊吓的是你。”
“……”苏破天道:“走吧,找个大夫把手包扎一下。”
“等下。”他示意了下身后,“你的画。”
苏破天捡起来,“走吧。”
“好啊。”他说着,把胳膊搭在她的肩上,笑着道:“麻烦了,又一次。”
苏破天:“……”
二人找了家医馆进去,大夫是位青年男人,上药包扎时的动作自然不会太轻柔,苏破天看着都觉得生疼。可沈愈加全程一声没吭,头始终低着,右手握着她的手,每清理一遍伤口,握她手的力道便多一分。直至包扎完毕,他握着她的手,却越发的紧。
“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回客栈的路上,苏破天问他。
沈愈加走得很慢,闻言道,“我说我是出来醒酒的,你信不信?”
“嗯,信吧。”
“那我就是出来醒酒的。”
“那醒好了吗?”
“没有。”
“……”苏破天一言不发的扶住他。
他微微一怔,随即笑了,“我没事了,不会再摔了。”
她道:“最好不会。”
二人回到客栈时,那两个少年就坐在一楼大厅,看到二人回来,立马跑了过来。尤其是童样,在看到沈愈加的那只受伤的左手时,表现出了担忧慌张的表情。他盯着沈愈加的左手看了又看,就差拆开来看了,当然,若不是沈愈加瞪了他一眼,他还真敢拆。
“师兄,你也太不小心了!你——”童样盯着他受伤的手,目光中第一次出现了焦虑,甚至是说话的口吻,也是第一次出现了责怪。
“怎么?你敢怪我?”沈愈加笑着挑眉。
童样闻言,欲言又止,最终声音软了下来,道:“……我没有。”
而后,又恢复了平日里话少表情少的模样。
引云也十分担忧的问了沈愈加几句,沈愈加笑着说没事儿,态度非常富有亲和力。
苏破天在一旁看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沈愈加自己受了伤,还得安慰别人,也是无奈了。
“你们吃点什么,都饿了吧?”引云问道。
“我上楼休息一下。”沈愈加道,“我不饿,你们吃吧。”
苏破天不由得又往他脸上瞅,发现他脸色确实很差,一副失血过多的虚弱模样。她微微蹙眉,也就是伤了手,怎么那么严重啊?她担心的张了张口,道:“你身体还有其他地方不舒服?”
沈愈加嘴角的笑容一僵,稍纵即逝,摇头,“没有,我就是……酒劲还没下去。”
“……真的?”
“嗯,我醒酒很慢的,这一点,师弟也知道。”说着,他看向童样。
童样面无表情的点头,嗯了一声。
而后,苏破天、引云和童样几人目送沈愈加上了楼。
将那支完好的箭和断成两半的箭扔在桌上,他走到床前,掀开被子,躺回床上。
闭上眼睛,他淡淡吐出一句:“真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