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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孤儿到来

裴老爷子稀罕洪熙、洪素两个小孩,要留他们在庄里玩耍,洪佻自然没有不肯的,便索性一家子都留在庄子里,自己也趁便跑遍了乌家庄,对裴茳蓝图上的防御措施提出了一些建议和意见。与裴茳纸上谈兵不同,洪佻的建议都是结合经验和实际情况进行的修改,比如水源、掩护措施和一些预警措施。

学堂的建设工作已经完成了大半,集体宿舍早已完工,教室也基本到了收尾的阶段,大操场的平整还仅进行了一小半,课桌椅和高低铺的木工活正在如火如荼地抓紧赶制。算算时间,总算能赶得上在孤儿们到达之前全部完工。

正因如此,工地上就能稍稍释放一批人手出来,再加上二十名江北豪杰,全部交给了洪佻,由洪佻亲自主持乌家庄整体防御设施的建设和布置工作。

有了洪佻和江北诸豪杰参与进来之后,裴茳顿感轻松下来。正好铜制的蒸馏器已经打造完成,裴茳除了继续关注和督促学堂的建设工程,剩下的精力主要还是放在了香水的研制上。

周娥皇派人送了回信过来。信中特别惋惜裴茳辞官归隐的举动,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却激流勇退,觉得这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希望裴茳慎重考虑,重回朝堂。如果有意回归,她可以求父亲周宗出面,向皇帝求情。言辞恳切,情感真挚,让裴茳看了不由汗颜不已。

汗颜归汗颜,裴茳在回信之中还是婉拒了重回朝廷的建议。倒是描述了自己在乌家庄致力于乡村建设,希望能帮助一村的村民逐渐摆脱温饱问题。并说了如今乌家庄百废待兴,村民们嗷嗷待哺,急需用肥皂这宗产业来贴补家用,请周娥皇多多费心,帮助这些贫困家庭。

信里还重点描述了一个乡村孩童艰难的生活日常——每天只能喝稀粥,水清的能照出人影子来,再加一点点田间采来的野菜充饥;每天都要去做很多事情,砍柴,挑土,种田,浇水;干瘦的皮包骨头,两只眼睛显得特别大,但流露出的眼神却是空洞而绝望……

所以作为一个有良知的士人,他觉得让整个乌家庄人能吃饱饭、穿暖衣,比自己在朝堂做官更有意义。

所以他倡议周娥皇,帮忙发动闺蜜和金陵城的妇人们一起来买肥皂,也许多买一块肥皂,就能让一个孩子多吃上一口米饭。

鲁重楼在一旁看着裴茳在给周娥皇回信,再想起乌家庄里那些天天滚圆粗壮满嘴流油活蹦乱跳的孩子们,不由皱起眉头:“小师叔,你这是不是有点那个……太无耻了?”

裴茳瞥了他一眼,狠狠地说道:“艺术加工懂不懂?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我们的钱快接不上用了知道么?肥皂的销路再不打开,大家就真的都去喝西北风去了。”

鲁重楼摸了摸鼻子,老实地躲到一旁去了。

通过对铜制蒸馏器的使用,提纯酒精的效果明显好于木制的蒸馏器。在连续几天的辛苦试验之后,第一壶高纯度酒精终于被裴茳做了出来。

接着就是植物精油的提取,裴茳采用的是干蒸法。将新鲜的玉兰花叶子或紫苏叶、薄荷叶等芳香植物,置于蒸馏器的一个铁架子上,用水蒸汽的热力将植物内的水份带出去,油脂向下到铁架下的一个托盘内。

将从药铺收购来的茉莉干花和桂花干花浸泡到高纯度酒精内,再加上适量的植物精油,密封在罐内,静等干花在酒精内发酵,释放香气。十天之后,这时代的第一瓶香水就可以出世了。

在等待香水发酵的过程中,裴茳终于接到了齐适高与孤儿们即将到来的信息。齐适高的车队是在五天之前从松江口出发的。孩子的人数太多,一路上穿州过县的,容易引起官府注意。为此,齐适高特意将孩子分成了十几批,由心腹手下分别赶着装载了孩子的大车向句容县过来,每批的时间都错开来,这样就没那么令人瞩目了。

裴茳立刻动员人起全庄人的力量,做好了迎接孤儿们的准备。

第一批十五位男童由齐适高带着几位下属亲自护送。两辆宽大的马车里挤满了惶恐不安的孩子,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头发稀疏,一看就是营养不良的模样。

“大哥,远来辛苦。”裴茳带着鲁重楼很早就在庄子门口等着,见到骑着一匹枣红色大马的齐适高,当先行礼招呼。一同来迎接的还有洪佻,齐适高是裴茳的结拜兄长,洪佻也不便托大,便也跟着一起来迎接。

风尘仆仆的齐适高与众属下跃下马来,笑嘻嘻地与裴茳他们行礼:“何用劳烦青雀你来迎接?嗯,似乎比先前壮实了一些。”

“师傅安好。”鲁重楼赶忙上前行礼磕头。

齐适高扶起鲁重楼,拍了拍他的肩膀:“重楼辛苦了。”

“不辛苦。跟在小师叔身边,吃的好穿得暖,也没啥事,哪里来的辛苦?倒是师傅您,又黑瘦了些。”鲁重楼笑着回道。他自幼由齐适高养大,与齐适高是亦师亦父的关系,两人已近一年未见,此时见到,心中颇有些激动。

齐适高又将目光转向裴茳身侧的洪佻,见他威猛雄壮,骨骼长大,浓眉之下的双眼闭合之间精光四射,气势恢弘,不禁主动招呼道:“这位莫不是青雀常提起的江北拳棒第一的好汉洪佻洪先生么?”

“正是某家。见过齐大侠。”洪佻哈哈一笑,抱拳回礼。

一众人等互相寒暄一番后,在裴茳的带领下往庄子里行去。到了主宅门口,裴老爷子也走到了门外相迎,齐适高连呼不敢,硬是在门外跪下,向裴老爷子行了晚辈大礼。

跟在身后的大车停在了宅门口,孤儿们在乌家庄人好奇的目光下畏畏缩缩地排着队,从车上跳了下来。庄子里的妇人们早就在绿珠的组织下,好言好语地安抚着他们,并将这十五位孤儿领到了偏院,在那里,备好了十几桶热水,热水中还特意让人加了少量的硫磺,用来消毒。

这些孤儿都是来自战乱区,谁知道身上有没有潜伏着的致命病菌,这时代可没有什么抗生素,只要有一个带着病原体进来,很有可能整个庄子的人都会被感染。因此,裴茳迎接孤儿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这些孩子们好好的消个毒,然后再用新鲜出产的肥皂把全身上下洗个干净,接着换上款式颜色相同的一整套干净清爽的衣服鞋袜,最后才将孩子们带到饭厅里吃饭。

当看着热腾腾的饭菜放在面前的时候,这十五个男童原本呆滞绝望的眼神一下子生动了起来,有好几个孩子根本顾不上拿筷子,直接用手去抓碗里还冒着热气的肉块,不管不顾地就往嘴里塞。

香气四溢的红烧肉,入口即化。

很多年后,这些孤儿回忆起当年初入乌家庄时,记忆最深刻的就是这顿饭,并一致认为,这顿红烧肉就是天下间最美味的食物。

哪怕是后来他们再如何的富贵,吃过的山珍海味再多,始终还是觉得初入乌家庄时的那一顿红烧肉最好吃,最令人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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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亚军,现为北京武警总部某文学杂志主编。著有长篇小说伪生活等六部,小说集硬雪、驮水的日子等七部。获第三届鲁迅文学奖,第十一届庄重文文学奖,《小说选刊》《中国作家》和《上海文学》等刊物奖,入选中国小说学会排行榜。中国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