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茳把自己关在房内对着地图整整规划了两天,相应的笔记也写了几万字,都是关于工坊建立的各种事项,事无巨细,想到什么就记录什么。
乌家庄的试验性工坊是裴茳将来立足于世的资本和底气所在,一定要做出成效才行,否则无权无势的他拿什么东西参与进这个恢弘壮阔的大时代?
南唐这个偏安一隅的小朝廷,实际上是站在杨行密的肩膀上崛起的一个军阀割据势力,进取不足,内争不休,统治阶层胸无大志,没有廓清一宇的雄才与能力。皇帝李璟自身的才干不足,耽于享乐,在南北两党中平衡势力牵扯了太多的精力,他的后代们包括皇室成员,除了长子李弘冀表现出了一定的能力之外,余者皆是碌碌无为之辈。吟诗作词都是高手,别的方面目前来看,没有一个能入裴茳的眼。
不错。虽说李弘冀坑了裴茳好几次,但裴茳却从心底里认为,只有李弘冀的表现是合格的,同时他的性格之中最宝贵的一点就是进取心。是我的,我就要拿回来的,不是我的,我也要抢回来。
然而,皇室最杰出的子弟李弘冀也不过是表现合格,远没有那种浑身充满王霸之气,让人一见就想纳头便拜的蛊惑能力。至少,裴茳就想远远地逃开,不敢与李弘冀沾上关系。
李弘冀有进取心是不错,行事风格却少了那种光明正大的味道,反倒有些仗势欺人、阴狠和不择手段。
这样的人,可共患难,却未必可以同富贵。别一心一意帮了他,到头来给自己一杯毒酒,那就死不瞑目了。
重生到南唐,裴茳从来就没想过要给别人打工。上辈子,打工打的也够够的了,跑销售、做服务生、跑快递等等,居于人下看人脸色过日子,还不够苦逼么?如今好不容易重生一趟,凭什么还要给别人打工?
皇帝是上天之子?这种谎言裴茳自然不信。兵强马壮者为王,皇帝我自为之。这才是这时代的真实写照。残唐末世,朱温是土匪出身,李克用是沙陀族的部落首领出身,杨行密是朔方镇镇兵出身,郭威是牙兵出身,李昪是小沙弥出身……这些称王称帝之人,哪个有显赫的家世和地位?都是一步步靠自己爬上那至尊之位的。
元成宗那死骗子说自己面生异相,有王霸之气。那是绝对不信的,这世上就没有天上掉馅饼这种事,但自己也不是那种鞠躬尽瘁甘愿为他人的帝王之业奉献一生的忠贞之士。
有些事,不试一试,谁知道能不能成功?哪怕真的不成功,坐着海船远洋万里,要么去印尼、要么去日本、要么去美洲、要么去澳洲……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玩不过中原大地上的各大枭雄,我特么还玩不过还处于蒙昧原始社会的一帮印尼猴子或是日本猴子?
这就是一场游戏。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
当然,这都是裴茳目前在心内的野望,事情还远未到那一步。展望未来,脚踏现在,一切的准备都是为了将来参与中原大地上的群雄争霸游戏。
“缺人、缺钱啊!”
鲁重楼推开裴茳的书房,迎面而来的就是裴茳的抱怨。
通过两天的精心谋划,裴茳发觉仅仅一个乌家庄的蓝图,就至少要砸十几万贯钱财下去。这么大一笔钱,可不是裴茳目前的身家能担负的起来的。一年下来,卖酒的分成加上齐适高以酒换马的干股分成,满打满算也不过七万贯左右,实在支撑不起乌家庄的发展规划。
另一个是缺人,尤其缺乏值得信任的管理性人才。目前在身边最得用的只有三人,洪佻、鲁重楼和周财。洪佻是志同道合、文武兼备的高级人才,裴茳是准备拿来当自己的第一打手来用的,将来争霸中原,要靠他来冲锋陷阵,浪费在乌家庄的管理上未免太可惜了。鲁重楼是自己的贴身保镖,自己是来玩游戏的,这条命珍贵的很,安全要放在首要位置。周财是金陵的大管事,后勤总管类的角色,杂事琐事都要用到他,根本脱不开身。再说,虽然从目前表现来看周财足够忠诚,但乌家庄各间工坊的作用太重要,还不适宜让他来管理。
本来,最适合管理乌家庄的应该是自己的兄长裴苌,血脉相连的亲兄弟,最适合掌握机密要事。只是裴苌目前还在遥远的福州神武军中任职,要他抛下军职来替自己掌管看起来毫无前途的各类工坊,实在是张不开嘴。
“小师叔,缺什么人?缺什么钱?”鲁重楼问道,顺便走上前,将裴茳桌上的冷茶泼了,重新泡了杯热茶,“大丫呢?你这茶都冷了,也不见她来给你重新冲一杯。小师叔,有些时候你也别太宽厚了,纵得这帮丫头都不拿你当回事了。”
“胡说什么,大丫是我打发她出去的。对了重楼,你师父有没有回信来?”离上次给齐适高送信去也有半个多月了,如果齐适高没有亲自动身去女直处理酒马交易,那差不多就该回信了。
齐适高是裴茳所有计划的重要一环,也是最得裴茳信任的人,两人相处虽然短暂,但从齐适高做事做人的风格来看,他就是个重情守信肝胆相照的真男人。
“正要回禀小师叔,我师父来信了。是府里刚刚派人快马送过来的。”鲁重楼笑嘻嘻的递过来一封信。
真是及时雨啊。裴茳兴奋地从鲁重楼手里接过信,却见信皮上写着“青雀吾弟亲启”几个遒劲的大字。
齐大哥这字胜在金钩铁划力透纸背,行间构架倒也与自己鸡爬爬的那笔臭字有异曲同工之妙。裴茳笑了笑,拆去火漆油印,展开内里的信纸看起来。
“太好了。这半年来齐骁他们已经驾着试制的第一艘新船从新罗返航了。”裴茳才看了几行字,就高兴地对鲁重楼说道。
“啊,新船下水了,还去新罗兜了一圈回来了?”鲁重楼吃惊的问道。这才不到一年的功夫,第一艘尖底三角帆新船就算是试制成功了?齐氏的造船能力鲁重楼是深知的,往年建一艘大船,起码要两年时间,再加上试航,两年半的功夫是一定要的。主要是沙船的体积大,用料多,卯榫结构处理环节的时间较长,导致造船的周期延长。这新船怎么会造的这么快?
裴茳瞟了一眼鲁重楼,笑着道:“你以为新船还是以前那种元宝一样圆鼓鼓的大沙船么?我交给你师父的新船图纸是新型尖底帆船,又有水密舱设计技术,体型狭长,体积比原来那种沙船小了一倍不止,抗风浪能力却增长了好几倍。不过造的这么快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想必是你师父催得紧的缘故。”
鲁重楼呵呵笑道:“师父本来就是个急性子!大郎试驾新船后,有什么感受?”
“齐骁有什么评价我不知道,但你师父信里特别提了一句,说新船‘迅如疾马,稳似泰山,足以海中称王’。因为是第一艘尖底船,没有造的太大,这次试航新罗,除了在新罗建立了一个酒马贸易点以外,主要的目的就是检验新船的远航能力和齐骁的海上定位能力。尤其新船的逆风航行能力得到了充分的检验,效果非常不错。”裴茳笑着解释道。
“哎呀,可惜我没机会去试上一试。”鲁重楼心生向往,颇有些遗憾。他也是海盗出身,自幼便在大海之上驰骋,听到新船这么多优点,岂能不馋?
如果你是一直开桑塔纳轿车的,突然告诉你有一辆宝马Z8豪华跑车放那儿随便你开,你会不会心动?鲁重楼就是这感觉,心痒痒得不行,却手太短够不着。
看着鲁重楼一副口水都要流下来的模样,裴茳不禁笑了起来。
“急什么。这不过是第一艘新船,以后自然有大把的机会让你过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