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剑道,独我一身。世间剑意,我有半庭。
五十年前,一名横空出世的剑客横扫江湖,罕逢敌手。一剑断沧海,一笑震百鬼。自出世来,剑意扶摇直上九万里,剑道一日千丈,天下剑客不知多少人亡命其手。狂傲的他自名李半庭,世间剑意,我有半庭。直到这名剑客和那流云宗的神仙道祖吴熙贞交手,两人于踏云山鏖战三日三夜,斩断踏云山一百一十二座山峰,毁了踏云山半数剑阁。这一战没有人知道结果,只是大战三日后,李半庭封剑,吴熙贞坐化飞升。也因此,李半庭成了江湖上真正的魁首,无数后辈挑战李半庭,却连他的周身罡气都破不去就成了荒野的孤魂野鬼。五十年来,要说李半庭,只有一个寂寞可说。
玄风三尺剑,蛟龙鞘中听。三千剑客叹,百鬼须让行。四海凭弛跃,千峰我为顶。醉时谈谁纵,沧海为我惊。千古剑道独我凝,凌霄可有真仙神?潇潇天雨黯黯生,唯我天地一散人。
五十年后,李半庭再度出剑。
有幸目睹二人交手的游侠,只是说出了五个字。
“天人无此术。”
大秦的皇宫远不如前朝的奢靡,简简单单的红木立柱,整个皇宫虽然气派,但是那些值得考究的地方和前朝相比,相形见绌。如今的皇帝沈严复本就是庶民出身,对于天下的百姓也是极为怜爱,轻徭薄赋,无为而治。
皇宫之中有一座湖,每逢日落,此湖上波光粼粼,倒映着落日的余暇十分壮观,故而名为太泉。当朝太子沈长归常年练剑于此。
太泉湖边,坐着两个人。一人面容清俊,男生女相。一人满头黑发却是垂暮老人。两个人坐在那里,静静地注视着眼前如镜的湖面。白发青年自然是沈长归,而那黑发老者则是数日前与醉仙楼楼主洪星海交手的天下第一剑李半庭。沈长归长叹一口气说道:“五十年来第一次出剑,洪星海果真名不虚传啊。”一旁的老者捋了捋一撮山羊胡,很是不屑的说道:“那小子,不是花架子,可是上来就问老子问什么剑道。我李半庭用剑一甲子,从来没什么剑道,遇人不爽就斩,路有不通就开,水有逆阻就断,哪来的什么剑道。”说罢李半庭哼了一口气,略有恼火。沈长归又问到:“天下之大,洪星海说他走的是仙道剑,剑宗宗主顾元中走的是霸道剑,黄长龄那厮走的是天道剑,还有各种这道那道的剑,多如牛毛每一个剑道都有大成者,可唯独你没有剑道,这是为何。”李半庭似乎有些恼火,语气也高了起来:“剑道,有个屁剑道,老子活了这么多年,不信天,不惧地,不畏神魔,不屑仙佛。他们的什么破剑道,无非是偷学了老子一招两式便去开宗立派,自吹自擂,在我手下能撑过三招的不过一手。要说他们的有剑道,老子就是剑道他祖宗。”沈长归拍手叫好,人们素来知晓李半庭看不起天下任何一个用剑的剑客,但是又没有人敢有任何异议。李半庭有这个本事傲世天下。沈长归凑过头去又问道:“那洪星海在你出剑后撑了几招?”李半庭扭过头来看着沈长归,看着眼前的白发男子,慢慢伸出一根指头,慵懒不屑的说道:“一招!”
自李半庭封剑之后,天下剑道英杰层出不穷。流云宗宗主黄长龄的天道剑隐世不出,但曾引天雷入宗,斩下三分气机纳入流云宗。剑宗宗主顾元中的霸道剑,讲求不破不立,出剑凶狠,招招兵行险招,几十年来凭借自己一己之力创下剑宗成为天下五大宗派之一。醉仙楼楼主洪星海的仙道剑,无招胜有招,没有固定招式,随机应变如同醉鬼喝醉一般,醉中梦生死,剑下揭分晓。除去这三人之外还有忘仙阁的何笙箫,流云宗的五散人,皆是闻名遐迩的用剑好手。但练剑的人多,各种剑仙即便层出不穷,始终有一个李半庭挡在众人之前,无出其右。
太子立刻起身,深深地拜了一拜。“他娘的,真强啊。”
李半庭缓缓起身,白了太子一眼。“洪星海是个苗子,剑势有我年轻时的三分神韵,别看只有三分,老子的剑势能学来一分便已能称霸一方。那顾元中什么狗屁霸道剑,不过是偷学了老子当年开山的两分气势就自吹自擂成了新剑神,也不嫌害臊。洪星海这小子,不是一般的歪瓜裂枣,是有真的水平,只可惜啊,心中执念太深耽误了他的剑意,若是能放下执念。他倒是有资格让我认真一点。但是若有那一天,洪星海必定会死在我剑下。没趣得很。”李半庭挥了挥手,转身就要离开。
“请李老接我一剑。”
太子缓缓拔出长剑,漆黑的剑柄,赤红的剑鞘,剑身通体碧绿如玉。顿时有如海浪一般的低鸣席卷开来,太泉原本平静的湖面也泛起涟漪。沈长归以剑作势,剑气低沉浑厚,如同浊雾笼罩了整个太泉。沈长归起剑刺出,剑气飞速凝结连同太泉的湖水凝结成一道剑锋刺向李半庭。呼啸长吟的剑锋如同破军一般不可阻挡,这一剑,亦虚亦实玄幻莫测,即便是登堂入室的剑客也绝不可能轻易使出如此一剑。
李半庭不躲不避,略有赞赏的看着沈长归。这个看起来娇生惯养,养尊处优的太子,居然可以聚水成剑,虽然剑意微小的可以说没有,但而今这一剑,着实让李半庭刮目相看。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破!”
李半庭厉声喝出,周身罡气暴烈开来。原本湖面上的雾气眨眼间消散不见,挥袖作剑,直指水剑。沈长归此刻已是满头大汗,对于他来说,如此一剑耗费的精力难以想象。李半庭剑气呼啸而出,眨眼间便如破竹之势将水剑尽数毁去。
“小子,老子今日送你一剑,只有一剑,能学到几分看你的造诣了。”
李半庭的一剑,天下的剑客又有哪个不想过招一二。哪怕仅仅是一眼之缘,便是仙人抚顶一般。
只见李半庭飞身出剑,整个太泉立刻如寒潭彻骨,冰冷的剑气在空气中凝结成两条冰龙。两条龙盘旋而上颇为壮观。李半庭挥手气势,太泉湖水飞速凝结成数千把水剑围绕在两条冰龙身边。太子目不转睛的盯着李半庭的一举一动,生怕有一丝纰漏。作为一个剑客,如此磅礴恢宏的剑意汇聚在开天辟地的剑气之上,任谁也会心存芥蒂。对于剑途殊不知是好是坏,但沈长归也不管不顾,不破不立,破而后立。李半庭的剑意不是谁都能接的下,但若接下了,未来的剑途不可估量。“小子,接好这一剑。”李半庭轻轻挥剑而去,两条冰龙如见仇人一般飞速的盘旋直指沈长归,数千把水剑在后铺出一条天路,此情此景和那显圣真君跨天梯神肖酷似。
沈长归面对两条冰龙显得无比弱小,宁他有十八般武艺可有一句老话,一力降十会。李半庭的剑不是如今他这种半吊子可以接下来的。即便是天下第四的洪星海,也没有接下李半庭一剑。沈长归望向李半庭,剑神没有一点收手的意思,他也不信天下会有人能收下这样的剑意。死马当作活马医,万般无奈下沈长归只好挥剑而出。方才的水剑几乎耗尽了沈长归的全部体力,如今的他只能简简单单出剑收剑,让他复刻水剑应敌,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的,更何况他也知道,他的水剑和李半庭的冰龙比起来,无异于蜉蝣撼树。两条冰龙直指沈长归,随着冰龙的渐进,一种压迫感也越来越明显。这种压迫感是沈长归从来没有感受过得。如那兵临城下一统天下的帝王,而此刻的他,不再是太子,而是一个普通百姓。
冰龙眨眼间便与沈长归的剑相撞。与臆想中不同的是。两条冰龙迅速炸开,化作一片一片冰花,如蒲公英一般散开。此刻的沈长归只觉得两眼发懵。“咚!”的便倒在了这太泉边上,昏睡过去。
“此子前途不可估量啊。”一个阴沉诡异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十分瘆人。
李半庭掏了掏耳朵,不屑的说道:“只身赴皇城,你就不怕被抓起来么?”
“天下之大,我要去留,谁人可阻?”
“皇城上万兵马,又如何留不下你。”
“我不声张,除了你,又有谁知我所在?”
李半庭哈哈大笑。
“别过,太热闹的地方我不喜欢。”
李半庭点了点头,大声吆喝道。“不送!”
冷风呼啸而过,李半庭脸色沉闷,看着昏睡在地上的太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坐
到一旁自言自语:“可惜了,空有一身天赋,却没有一丝气机啊。”
李半庭背过双手,一步一步像蹒跚的老人,消失在了雾气弥漫的太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