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赵家请客的消息，大彪很早就知道了，按惯例，老肥会在第二天一早离开，所以，大彪凌晨悄悄守在了赵家的楼下。
老许给大彪打了通知他赵家请客的事，挂断电话，便又去转了，看着一辆一辆的搬家公司的车进进出出，热闹得很。当他走到他最熟悉的几栋楼的时候，发现，这里和前一天大不一样了，一夜之间，那几栋旧楼居然都没了，剩下一堆堆的破砖烂土，这也太快了点儿！
第二天一早，老许起床收拾停当，去外面吃早点，早点摊上的破收音机滋滋啦啦的播报着早新闻，一则新闻让老许倒吸了一口凉气：
“今日早高峰，一名师姓老年男子在地铁站内突发心脏病。”
老许刚认真听，一个买早点的跟老板大声的吆喝要几根油条，把后面的新闻声音严严实实的压了过去，老许呼的站起身来，直接跑去那围着透明胶条的收音机边上，打算拿起来听，却听到那收音机里面说道，
“下面播报天气预报。”
老许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忙拿出手机，给大彪打电话，电话是通的，这让他的心跳稍有缓和，但是，接电话的是个女声，使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喂？”
对方的声音鼻音很重。
“这是师大彪的手机吗？”老许试探的问道。
“是，请问，您是哪位？”
“我，我是他朋友，我找大彪，让他接电话！”
“对不起，他接不了电话了！”对方说到这儿，已经泣不成声。
老许的手机瞬间掉在了地上。
老肥刚洗漱，大胖便过来敲卫生间的门，
“爸，今天还去那么早啊？”
“啊！”老肥简单的回答。
“那我给你做早饭，吃了早饭再走吧！”
“不用了。”老肥的回答依旧简单。
“一会儿就好，我昨天就准备好了。”
“昨晚不是还有剩菜嘛，凑合吃一口就行了。”
“哎呀，爸，你就别管了，你洗漱完，我这边就好了。”
老肥吃过早饭便出了门，大胖送他到门口，老肥回头看了她一眼，说道，
“你有空去看看二胖。”
“行，他都那么大了，不会有事儿的，放心吧！”
“那我走了。”
“您路上小心，别太累了。”
“关门吧！”
老肥说完，转身下楼走了。
大胖关上门，听了听屋里没什么动静，便跑到客厅的窗前，朝楼下看去。不一会儿，她看到老肥走出了单元门，朝清晨的街道走去，楼下已经有人走动，有的是去买菜，有的在慢跑，还有些像是准备去上班。有一个身影，引起了大胖的注意，从窗口俯视下去，那个人的身材魁梧，穿了一身运动装，头上还戴了一顶黑色棒球帽，虽然看不到脸，但是，那矫健而敏捷的步态显然是一位有些功夫的人。这个人行进的方向和自己的父亲一致，这让大胖有些不安，正当她想着是不是该给父亲打一个提示电话时，她看到那个黑色棒球帽和对面走过来的人打了个招呼，随后，又抻了两下胳膊，小跑着走了，看到这儿，大胖才觉得自己是多虑了。
老肥登上了通往最近一个地铁站的公交车，车上已经没有座位，而且，站着的人也不少，车刚要开，车外一个人高喊着要车子等一下，刚要关上的前门，瞬间又传来开门的声音，一个身材高大戴着黑色棒球帽的老头上了车。
黑色棒球帽上车之后，朝车子里张望了一下，便开始往后门挤，在紧挨着后门的位置站下了。
三站之外的地铁站，此时已经人流穿梭，每个周一都是如此，即使是在寒冷的冬天，也不会有所改变，更何况现在已经是春天。
老肥融入这些人中间，站在下行滚梯上，他从地铁站内的金属广告框上看到后面几个台阶的距离，那个黑色棒球帽也站在那儿，高大得有些显眼。
老肥下了滚梯，随着人流的速度向前行进。越接近地铁进站点人也越来越多，老肥拿出了自己的地铁卡，进到站内，他故意和一个人撞了一下，借机回头看了一眼，他看到那个黑色棒球帽正拿着地铁卡在那里刷卡进站。
老肥站在了相反方向的地铁候车位，看来今天他要晚到一会儿了。老肥假装焦急的朝车来的方向张望，他看到拥挤的人群中，那顶黑色棒球帽也站在了同他一个方向的候车位，老肥假装又问了隔壁一个年轻人时间，借此对那个棒球帽多一些观察。没想到，他只迟疑了一会儿，转头间，那个黑色棒球帽就被人流挤到了他跟前，老肥的神经绷紧了，瞬间，黑色棒球帽在他眼前手捂胸口，向一旁倒去，他那庞大的身躯毫无征兆的倾倒，让站在他左右的人惊呼起来。车来了，老肥不由自主的被后面的人拥进了车厢。隔着车窗，老肥看到那人已经躺在地上不动，旁边几个人围在那儿，不敢走动，怕人群踩了黑色棒球帽，地铁站内的工作人员正在维护秩序，慌乱和拥挤中，老肥看到了一个特别的身影，那个人并不是从刚进站的地铁车上下来的，却插进了出站的人流中，踏上了上行电梯，头上也戴了一顶棒球帽，黑色。
老肥原以为那人是在跟踪自己，没想到，原来那人是在躲避别人的跟踪。看起来平常而繁忙的城市，也许瞬间就有不为人知的事情发生。
老许缓过神儿来，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想给老韩打一个电话，手机却怎么也启动不了了。老许没再等待，直接搭了一辆出租车，奔向蓝城。
出租车在高速服务区加油的功夫，老许向便利店借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老韩焦急的声音，
“老许，你跑哪儿去了，怎么电话打不通，没出什么事吧！你，你这是在哪儿啊？”
“老韩，你们在哪儿，我手机坏了，我在往蓝城赶的路上，借服务区电话给你打的，我到了蓝城直接去找你。”
“我在医院，中心医院，你直接过来吧！路上小心，一定要小心啊！”
“好，我知道了，你，也小心。”
“你不用担心我！”
老许来到中心医院正门时，天正在下雨，他看到老韩打着一把黑色的大伞，伞举得很高，雨水几乎可以打到他那抻长的脖子，此时的老韩一副望眼欲穿的样子，还不时的转头看着相反的方向，他好像不确定老许会从哪一方向过来。
老许见到老韩直接说了一句，
“人呢？”
“走了！”
老许听了，感觉到自己的心呼的沉了一下，老韩扶住了他，他随即说道，
“我去看看！”
“人不在医院了，我在这儿是为了等你。”
听到老韩这么说，老许站在原地，不动了。
“真是老肥？”老许意味深长的问道。
“现在还不清楚。”
“虎妞和劲松呢？”
“虎妞被劲松带回去了，那孩子，哎！”
“他们知道是因为什么大彪去地铁站的吗？”老许问道。
“知，道。”老韩缓慢的吐出这两个字，好像他说的慢一些，老许接收的信息的含义也会缓和一些。
“那我去他家看看。”老许说着就要走。
“哎，哎！”老韩拉住了老许，劝阻道，“你现在最好还是别去，你知道那孩子的脾气，从小就是个男孩性格，你和大彪工作上的事儿拌点嘴她都没大没小的说你，你现在去，动起手也说不定啊！”
“动手我也得受着啊，毕竟这事儿是因我而起。要是大彪一早在家里睡觉，也许就没这事儿。”
“这怎么能怪你呢！”老韩还要继续说什么，老许插话道，“这个时候，我要是不去，以后，算了，不说了，就算是她怎动手，我也受着！”
老许说完，没再迟疑，掉头就走，老韩忙叫住他，
“你认识路吗？我和你一起去吧！”
听到老韩这么说，老许停下了脚步。
两个人来到大彪家的别墅，雨依旧下着，不过，不像刚刚那样急，而是像是要有一把大的浇花喷壶在天上往下喷水，又密，又细，又小，让人感到压抑。通向大彪家别墅的路两边停了很多车，路上也站了很多人，有的打着伞，有的没打伞，见到老韩的车开进来，都向两边靠了靠。
小韩听说老韩要过来，已经等在别墅门口，待老韩停了车，忙帮开了车门，接替老韩将车子停到了一旁。
老许站在别墅还是迟疑了一下，老韩见了，忙说道，
“要不，你在这儿先站一会儿，我进去看看？”
“来都来了，走吧！”
老许说罢，向别墅的大门走去。
院子里，有人进进出出忙碌着，老许和老韩两人走进客厅，看到灵堂已经摆好，虎妞披麻戴孝跪在一旁，旁边陪着她的肖劲松时不时的站起来去安排些事情，老许印象里的两个人还是孩子，如今却已都是中年人。
看到老韩带着一个老头进来，肖劲松迎了上来，先和老韩打了招呼，
“您来了，这位是？”
“你许叔，你应该有些印象吧！”
肖劲松还没等说话，他身后刚还跪着的虎妞直接冲了过来，扑在老许身上就要打，老许没躲闪，老韩和肖劲松忙将虎妞拉开。
没有得手的虎妞，哑着嗓子破口大骂，肖劲松咬着牙，狠力的用双臂将虎妞环扣在距离老许两米开外。老许却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低着头，好像是一只无力反抗的猎物，随时等待着捕猎者的处置。
听到里面出了动静，外面的人纷纷跑进来，看到这一情形，都不敢上前。
这时，大家听到虎妞朝那个垂头丧气的老头喊道，
“你还敢来！你赔我爸的命，你赔我爸来！”
听到虎妞这么喊，‘呼’的上来了好多人，老韩见了，朝那些后冲进来的人大喊道，
“干什么？反了你们啦！”
这时，正控制着虎妞的肖劲松也朝那些人喊道，
“你们都出去，这里没你们的事儿！”
那些人听了，虽有些迟疑，但也开始磨磨蹭蹭的往外走。
“怎么没有，”这时，虎妞大喊道，“就是他，是他，我爸才走的！就是因为他！”
“虎妞！”此时，老韩朝虎妞厉声喊道，“你别太任性了，这事不能怪你许叔，事情还没查清楚，难道，你是想今天十二当家一起走两个吗？”
“那又怎样！”虎妞愤愤的说。
“胡闹！你不想想，当着你爸的面，你这个样子，你爸在九泉之下能放心吗？老许和你爸是几十年的好朋友，今天这么闹下去，以后怎么服众！”老韩说着，对老许说道，“走吧，看也看了！！”
“好朋友！那就该让他这个好朋友去九泉之下陪他！”虎妞两眼通红，瞪着老许说道。
“这孩子是疯了！走吧，老许！”老韩一边说着，一边要将老许往外拉。
这时，老许说道，
“孩子，这事儿，你怨我，我没话说，但是，你爸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等这事儿查清楚，你要杀要剐，我老许绝不躲！”
老许说罢，朝大彪的遗照恭恭敬敬的鞠了三个躬，转身离开了别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