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龙殿内,
镶金大理石柱擎着白色印花玉璧,镂空雕刻的双龙盘旋缠绕琉璃璧上,璧边是珍珠玉石缀满的珠帘,璧下是一处青黛色玛瑙座,花纹细致且精美,上有宝石嵌刻,熠熠生辉,华贵非凡。
“小神请命,去往西境萧兮川看护梼杌,还望陛下恩准。”男子身着一袭青衫,面如秋晚之月,皎洁白皙,看似温柔似水双眸却又淡然如冰,无波无澜。白脂玉般的手指节分明,却不时透出几条狰狞青丝。
“漓元啊,怎么好好的安稳上神不做,想着去什么僻远之地,自三万年前凶兽梼杌封印于此后,无甚仙人愿长居此处。本尊也只得派天兵驻扎,萧兮灵力缺溃,你当真要去?”殿中玛瑙座上的男子一身银丝鸾绣纹朝服,虽是素白但也华贵不俗。他微微起身肩披上的珍珠随动而咛咛作响深渊般的眸间满是不解和担忧。他望向殿下的青衣仙人,他在等待他的回答。
“小神心意已决况且我本就是个性情寡淡之人,只想找一处僻静静心修为。而萧兮之行正遂了我的愿。且如殿下所言,无人愿去萧兮,但梼杌终是要有人看护的。小神此去不正一举两得。不知陛下以为?”
“这梼杌法力强大,性情凶猛,确要有能者看护才可安心于三界。这些年,本尊实是困扰于此。既然爱卿如是说了,本尊也没有理由不允。”背手踱步阶上,低眉沉思,不知何所思。
“陛下英明。”俯身一揖。衣袂飘然,恍似山水画中人遗立,淡然不解情与思。
“不过,这萧兮环境条件皆极恶劣,依本尊之意,待本尊为爱卿修建一处府邸再行如何?”
“陛下不必劳心,小神怎担待得起。”
“爱卿何出此言,你为我解决梼杌一事,本尊理应嘉赏爱卿才是。爱卿莫要推辞。”天帝笑了几声,声音爽朗且不失沉稳。
依旧是那双如水的眸,依旧清冷若东风。“为陛下分忧是臣的本分,不敢居功。”
“好好,爱卿早些回府打理行程吧,萧兮此行要苦了爱卿了。”
“那便不叨扰陛下了,小神告退。”
“嗯。”天帝微微颔首,阖上双眸。“退下吧。”
欧阳漓元做了一揖,转身而去,渐行殿外,须臾便化作一缕青烟散去。
殿内,一抹颓散白影似无形状般摊在座上,嘴角抽搐,眼神定格殿门外,却又无魂般飘忽迷离“江颜,他要走了。”无奈合眸,眉头不知是被谁顽皮拧起。
玄青庭
“上神,您几日后启程?小仙好早做安排。”黑衣劲装男子沿着青、黛、白三色石子铺成的小路走来,墨色云跟履踩在石子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驻足留青池畔,浓眉下一对细长的眸,目光所至是遍地火红中的一缕青衫。虽说自己即是男子,但也不能不承认眼前男子是极俊美的。白肤黑发,衣丝逸逸,鼻如悬粱,唇若丹点,修长身材。
漓元嘴角轻扬,只是浅笑。轻启纤薄唇瓣“约摸着还有十日。那方易要为我建一座府邸,如是甚好,到免去了我们的住宿之忧。”说着他低下了头,平静的眼中是涌入了万丝春风,他看向遍地的海棠,伸手去摘下一株花蕊,目光温柔且深情,如轻抚恋人的柔顺的发梢。他轻捻花梗,颔首以闻,但海棠花本就无味,他发出一声叹息,沉醉,无奈。
“冰炙,我走后,这花就谢了吧。”
“小仙说不准。”
“说不准?花开花谢总归尘,花谢,宿命应此。”
“既然如此,上神又何必如此多愁善感。”男子神色黯然,眉头紧锁,眼里是藏不住的担忧。
“罢了,退下吧。”青衣仙轻抚衣袖,长舒一气。
“诺,小仙告退。”冰炙转身徐徐离去。
花月夜,树下人,独饮清酒对月酌。花影跳跃鹅黄衫桂花酿,杯又杯,愁思辗转绕肠间。欧阳漓元身袭鹅黄月华锦,被月光吞噬在一片寂寞春色中。目光忧郁望向天边明月:“阿瑾,等我。”又是一杯饮尽,长眸向后斜睨,只见地上一片黑影离他渐近。须臾,他开口道:“棠儿,来了啊。”他梨涡浅笑,青丝用玉簪束起,脸上泛着沉沉光晕,褪去一身清冽,本就温柔的如十里春风般的五官在花色月影的陪衬下愈发摄人心魄,眸中波光荡漾,迷人似罂粟。
身后的女子亦微微笑,肤白胜雪,一双杏眼中仿佛容纳了寒夜星空中的不甚暗淡又不甚璀璨。多情妩媚的晚风吹动她栗色的长发,紫色衣袂随风飘摇,秀雅绝俗。“看来棠儿还是惊扰到了师父。”少女径直走向欧阳漓元对面坐下,斟酒,一饮而尽。“弟子听那冰炙说十日后便要启程去萧兮川。”
“没错。”他放下酒杯,双手置于腿上,望向面前的女子。
“弟子素闻箫兮此地灵力稀薄,不宜修行。弟子不解师父为何要去?”
“如是听来,棠儿不想去。”
“师父想去,棠儿自然跟随。”她笑答到。
“这不是你去不去,是你愿不愿去。待到了箫兮川,棠儿便可随自己心意,自由出行,不用再被为师拘于这一方庭院中了。”他抬眸望向女子,一轮皎月也趁机躲入他的眼中。“棠儿愿去吗?”
“那弟子自然是愿去的。可是,”
“那便行了,其余想问的你也不必多问了。来陪为师好好饮上几杯,这桂花酿,师父可存了三百多年。”欧阳漓元打断了她的话。
“那这酒今天怕是要一滴不剩了。”
月下海棠花影映满二人衣裳。
三日后,泥暖燕呢,和煦温暖的午阳点亮了整个九重天,却总是照不进鹤阁红色的宫袆。玄清上下宫人总不解,寡淡如水,清冽似冰的漓元上神怎就偏爱着如火炙烈的红色呢,这与他的气质和行事风格全然不搭。可是,殊不知,浮世三千,魂灵万物。这世上最无意义的不解正是着搭与不搭。这世上又有什么事是完全相配相搭的呢?冰与火又怎不能相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