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杀生殿内。
香芫倚靠在王座边上,正打着瞌睡,殿外突然一声雷响,将她给惊醒了。
香芫先紧张地看了看王座上的魔君,还好,没醒过来,倒是一旁的香荽睡得是真的香,口水流了一地,而且还是站着的状态。
香芫和香荽两个都是魔君赐的名字,两姐妹本来只是普通人,小时候母亲因病去世后剩她俩相依为命,直到有一天遇到了魔君。
魔君把她俩带回了魔界,有吃有穿,而她俩平时的工作则是给怕热的魔君大人摇扇子。
香芫无奈地笑笑,想过去推醒她,却陡然发现除了他们三个,大殿之中还多了一个人,而这个人她在魔界从来没有见到过。
魔界杀生大殿中间立着一根布满奇特花纹的柱子,此刻这个客人负手站在柱子面前,手里抓着一杆长烟斗,正看着这个柱子。
香芫来魔界有一段时间了,八卦秘辛也听说了不少,关于杀生殿这个与周围场景不是很搭的柱子,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据说这根柱子从杀生殿建立的时候就竖在那里了,但是这柱子并不是杀生殿的承重柱。
大概是用来观赏的吧,香芫是这么想的。
王座上的魔君也醒了,他紧盯来人:“你是何人,为何擅闯我杀生殿。”声如洪钟,振聋发聩。
来人不紧不慢地转过身,恰好大殿外一道惊雷炸裂开来,香芫才得以看清他的样子,那人看上去与她年纪差不多,面容干净还有几分俊郎,但是会给人一种他是个教书夫子的错觉。
那人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开始打量起大殿的结构。
“莫非你是和天界那些人一伙的?”魔君又问。
“我叫陆迩。”陆迩低头把烟斗别在腰间。
“我才不在乎你叫什么,你要知道这里可是杀生殿,岂能容你在此撒野!”感觉受到了无视,魔君的话里多了几分怒意。
“擅闯我杀生殿,你可知罪!”大殿里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实话跟你说吧,我此次来呢,是想当一把魔界君主,你能不能退位下来,让我当一当?”
陆迩语出惊人。
香芫被他说的话惊呆了,瞬间困意全无。这个人居然如此狂妄,上来就说要当魔君,而且还说得这么若无其事。
乌羽魔君不怒反笑,偌大的杀生殿里回荡着他的笑声,连熟睡的香荽都醒了。
“怎么回事?”香荽刚醒,看到大殿里的情况,小脸上写着茫然,用眼神询问着香芫,多年的默契使得她俩之间不用交谈也能明白对方的意思。香芫示意她不要说话,让她好好看着。
“既然你来到了魔界,就要遵守我们魔界的规矩,这么和你说吧,我们魔界的规矩向来是胜者为王强者为尊。”魔君冷笑着说道。
“想当魔界君主也不是不可以。”魔君轻蔑地冲他勾了勾手指,“小子你便凭实力说话吧!”
陆迩挠了挠头,一脸为难的样子。“我不想打打杀杀的,那样不好,也不想伤你性命,所以希望你能自觉一点,把位子让出来吧。”
陆迩这一番话听上去简直狂妄自大到了极点,香芫看陆迩一本正经的样子,却又不像是在开玩笑,想必是他对自己的实力无比的自信。
乌羽魔君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比之前更奔放了。
香荽倒是觉得面前的年轻人虽然看着挺正常的,实际上却是个疯子。现在整个魔界上下谁不知道,乌羽魔君到底有多厉害,如果不是魔君大人,魔界都不知道被天界踏平多少遍了。
面前这个叫陆迩的年轻人,居然自大到如此地步,胆敢在大名鼎鼎的乌羽魔君巫获面前叫嚣,真不知道该说他勇气可嘉还是说他傻得可以。
“我先说好啊,我不是怕你,如果你非要和我打一架的话,也不是不可以。”陆迩单手叉腰,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同样对着王座上已经坐直了的魔君勾了勾手指。
巫获脸色瞬间阴沉,自打当上魔君以来,他何曾受过这种挑衅,更何况对方在他看来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
“大言不惭,我会用实力让你后悔你今天的所作所为!”魔君巫获说罢便从在王座上起身,双手飞快地结印,手臂隐约浮现出一道道晦涩难懂的刻印,看样子像是在施展什么强大的法术,紧接着一双漆黑的魔翼刺破了他的后背,长了出来,顿时整个杀生殿邪气四溢,狂风大作。
香芫和香荽没有防备,被风吹得东倒西歪,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混乱中扶住王座才勉强维持住身形。
巫获冷哼一声,手心涌现紫黑色的火焰,然后踏风跃起,如同冷酷无情的死神一般,充满邪气的双翼伸展开来,夹带着滔天的杀意向陆迩攻去。
陆迩傲立在狂风中,衣角飞舞而他本人却不为所动,他见巫获攻来并且来势汹汹,嘴角含笑,似乎没有施展任何法术,脚一蹬,不退反进,竟是直接迎了上去。
在香芫她俩的眼中,他俩只不过是在半空中擦肩而过,两人碰都没碰到,并没有出现她想象中的那种惊天对决,让她不免有些失望。
下一秒,陆迩已经落在了王座面前,他各自看了香芫香荽一眼,然后旁若无人地在王座上坐了下来。
香芫心里突然涌上了不安感,扭头再看向巫获的时候,惊讶地发现乌羽魔君正单膝跪地,一手撑着地,双翼羽毛凌乱,狼狈不堪,右手紧捂胸口,嘴角似乎还有些许血迹。
反观陆迩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谁输谁赢,似乎一目了然了。
瞬息之间,双方只打了个照面,香芫什么都没看到,居然就分出了胜负,最最最重要的还是自己的主子败下阵来了。身为魔界全体的倚仗,号称百战百胜的乌羽魔君,在这个年轻人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香芫觉得不可思议这个词都不能形容眼前的情况了,而香荽简直惊得连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怎么可能!”大殿之下,巫获嘶声大吼,随之不受控制地吐了一口鲜血,满脸的憎恨与不甘。
“你走吧,我这个人言出必行,说了不杀你自是不会为难你的。”陆迩淡淡地说道,好像刚才那场对决只是一件无关轻重的小事。
而这些话巫获到了耳朵里,却变成了另一种意思。他突然大笑起来,那笑声阴寒得如同九幽之下的恶鬼,听得香芫心里直发毛。
巫获此刻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但是他还是强撑着站了起来。
“士可杀不可辱!”巫获冲陆迩大吼,眼神坚定而又决绝,饱含着士兵陷阵沙场的气势。
丢下这句话后,紧接着巫获做了件无论谁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他转身一头撞向了立在杀生殿中间的那根柱子,没有丝毫的犹豫,只听见一声闷响,巫获整个人仰倒在了柱子前。
香荽看向姐姐,又看向陆迩,再看看躺在地上的魔君大人,如果说前面魔君大人落败的时候下巴还在她的脸上,那现在她的下巴可以说是已经掉了。
一脸呆滞的同样还有陆迩本人。
香芫赶紧上前试探巫获的呼吸,香荽紧随其后,一边还心有余悸地防备着王座上的那个人。
死了,堂堂魔界之主,乌羽魔君宁折不屈,竟然选了这么个悲惨壮烈的死法。
“这个人也太小心眼了吧?我真的没想杀他的啊。”陆迩像做错了事的孩子,小声嘀咕。
陆迩又看了看两姐妹,“你们走吧,我从不伤人性命的。”
陆迩头皮都要挠破了,他做梦也没料到,乌羽魔君居然这么想不开,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挑衅有多伤人自尊。
香芫看着瘫坐在王座上那个懊悔不已的新魔君,又看了看陪着自己同甘共苦多年的妹妹。
说实话她和巫获之间并没有什么感情,只是主仆的关系而已,现如今罩着自己的大佬死了,她虽然没读过书,但是唇亡齿寒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香芫当机立断,她拉着香荽一起跪下,“我俩愿意誓死追随魔君大人你。”
香荽也是个会看形势的人,眼睛转了转,便说道:“我们什么都会,前任魔君大人的饮食起居都是我俩负责的,放眼整个魔界再也找不出比我们更听话的了。”
陆迩也拿她俩没办法,只好先答应下来。
“不过这个劳什子魔君要怎么当啊。”陆迩揉揉太阳穴,拿出烟斗点上。
“老子我从来没当过啊。”说完然后完全不顾自己的形象,蹲在王座上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画风一下子从杀伐果断的魔界君主变成了糟心女儿嫁不出去的老爹,愁云惨淡。
香芫和香荽交换了一下眼神,觉得他应该挺好相处的,香芫向前一步,说:“前任魔君白天在殿里处理文件,内容一般是城中的大小事宜,偶尔会和巡城守城各司的将军开展与天界战争有关的会议。”
说到各司将军,香芫忽然愣住了。
因为连香芫这半个魔界人都知道,巫获还有个女儿。他女儿完美地继承了他乌羽凤凰一族的血统,骁勇善战不说,目前还是魔界抵御天界的先锋,可以说是巫获的左膀右臂。
而她老爹巫获,现在已经是具冷冰冰的尸体了。
“怎么不接着说下去了?”陆迩看她说着说着就停了,觉得好奇。
“前任魔君还有个女儿,掌管着魔界新部,现在负责魔界与天界交战的统领就是她。”香荽心直口快,替她说了。
“也就是说,我现在弄死了她老子,她肯定会找我麻烦了?”陆迩烟也没心情抽了。
香芫心说当然啊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不过她显然也打不过你就是了。
“然后她女儿打不过我,然后说不定和他老子一样小心眼,然后......”陆迩蹲在王座上抱着头喃喃自语,貌似已经预见了未来。
巫获的女儿云舒,香芫也只是见过几次,每次看见她的时候都是身着戎装,按香芫的眼光来说呢是个标准的大美人,办起事来雷厉风行,据说连睡觉都剑不离手,给人一种很难相处的印象。
只是云舒每次来见魔君的时候,看她们两姐妹的眼神都怪怪的。
“还有一个叫常风的魔族将军,他掌管着魔族旧部,负责守城事务,是前任魔君的得力助手。”香芫补充道。
“魔族?”陆迩似乎没怎么听说过这个词,有点疑惑。
“魔族是太古时期巫族的后裔,是魔界的原住民,旧部的人全是魔族,当然新部也有少数魔族,他们只听常风将军的调动。现在的魔界是由魔族和外来魔族组成的,而前任魔君属于外来的,目前魔界的势力阵营分成常风率领的魔族旧部与云舒掌管的魔界新部。”香芫心想听来的八卦总算是找到对象倾诉了,所以知无不言。
“我听前任魔君说过,常风将军这个人深藏不露,心思缜密,从不轻易出手,现在魔界与天界之所以能周旋那么久,就是因为采用了他的方案,是个可用之才。”
“嗯嗯还有什么人吗?”陆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没了。”香芫无奈地摊手。
“整个魔界这么大,就这么两个人怎么拿得出手?”陆迩惊呆了,开始考虑来当魔君这个决定是不是太草率了。
“魔界人本就喜好和平,平日里男耕女织。而云舒隶属巡城司,常风负责守城,平时都没怎么上过战场。没和天界开战之前,魔界一直是各种山精野怪逃难的地方,并且来者不拒。”香芫解释道。
“之所以向天界宣战是因为前任魔君的野心太大,他想从实力最强的天界开始进攻,进而一统六界。他女儿包括常风在内的魔族本来都是不同意的,不过魔君他一意孤行,而魔界的传统又向来是听命于王。”
陆迩听完只觉得头大。巫获虽然已经自杀了,但他招惹了天界,只是不知道他的死讯能不能平息天界的怒火。
现在巫获的死和自己有着间接的联系,今天不仅坏了自己从不伤人的原则,还要替巫获收拾这个烂摊子。
“这个臭狐狸,坏得很啊!我就不该听他的。”陆迩用一种香芫听不到的声音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