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寂寞的山道上传来一声轻叹，两手空空的茅方，蔫头耷脑的走来。
今天是自己老爹……严格来说是养父的生辰，自己本想去塘里捉条大鱼，给老头做个下酒菜，可是不知为何，今日的塘里却没有了往日的热闹，凭借自己娴熟的技巧，从午后一直到现在的傍晚，竟然一条鱼也没有捉到，眼瞅着天就要黑了，无奈的茅方只能一边叹着气一边往家里走去。
茅方，年十六，虽未长足个，但是也已经有了一米七八的身材，剑眉星目，鼻挺唇红，古人用来形容美男子的字词用在他身上，一点也不过分，无奈，从左鬓角到左眼眶这个部位，有一块墨青的大胎记，打眼一看好像带着个眼罩，毁了他赛潘安的容貌。
或许，这就是他惨遭遗弃的原因吧！
自己的养父，姓方名程，至于为什么没让茅方跟他的姓，自懂事起，茅方也一直在追问，可是老头却一直以“在茅草丛中捡到他”为由，打发了茅方对自己姓氏的执着探求，反正老头的姓用来给自己做了名，小小的茅方也有了一些安慰，便也不在固执的追问，只是每次上厕所的时候，心里多少会有些别扭。
老头今年已经五十二了，平日里也不劳作，只是给十里八村的乡亲们用土方治病，倒别说效果挺好，算是一个赤脚大夫，另外兼职替人望气驱邪，看风水，主持墓葬，婚娶仪式聊以糊口，按说“身兼数职”的老方在农村这个广袤的市场应该不会缺了钱财，但是不知为何，打小从茅方记事起，就没见老头穿过一件板正衣裳，哪怕主持婚丧仪式时，依然是破衣烂衫的，只是浆洗的干净一点罢了。
这么些年下来，家里也没有什么积蓄，老头外出赚的钱茅方可是看的真真的，但是用时却总是找不到。
关于这两个问题，茅方也曾有过疑惑，但是老头却说：
“人这一世，躯体就是一副皮囊，既然只是一副皮囊，那又何必费心再用另一副衣裳来装点皮囊呐？”
“钱嘛！身外之物，够我喝酒就行，留多了何用？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终究不是自己的东西，既然终归不是自己的，不如早早散去，施惠他人罢了！”
可怜年幼的茅方被这套理论说的哑口无言，只能默默地想像着面前的咸菜是二憨家的红烧肉，手里咯牙的面饼子是燕妮家松软的鸡蛋糕，喝一口老头自配的药酒当是村口小卖部的饮料，甩甩脱线的毛衣袖，抹一把眼泪就着，结束了自己的晚餐。
反正一句话，从小到大，茅方在家就没过过一天大鱼大肉的日子。
今天，是老头五十二岁的生辰，茅方想借此开开荤，要钱是不可能要钱的，所以在吃过午饭之后，茅方便来到自己打小开荤的水塘里，想要捞条鱼，正大光明的回家开灶，却不料一无所获。
怀着沮丧的心情，茅方走到了村头的土路上。
“小方回来了？”
小卖部的张婶热情的招呼着。
原因无他，去年老杨叔羊癫疯发作，是老头出手救治，才免了她中年丧夫的悲剧，并且通过针灸按摩，配上被茅方当饮料的药酒，竟然彻底根除了老杨的癫痫病，所以张婶一家一直拿老头当恩人，每次茅方路过，张婶总是会回屋里拿些小孩子爱吃的零食给他，因为老头不让他吃这些东西，茅方每次都是在小卖部里吃过之后才回家。
没有母亲的茅方，在张婶身上汲取到了一丝母爱的养分。
“是啊张婶！”
虽然一无所获，可是在面对这半个母亲似的女人时，茅方还是莫名的开心，兴高采烈的回应到。
“吃饭了没有，我今天包了饺子，吃完再走啊！正好给方师傅捎点回去。”
张婶热情的召唤道。
“不了张婶，今天是老头生日，好歹的我得回去跟他一起吃，本想去塘里捉条鱼，可是……唉！”
茅方有些沮丧。
“怪不得呢，你家来了这么多好车，肯定是给方师傅过寿来的，那我不留你了，你赶紧回去看看吧！本想让你带点饺子回去，可是看这情形，你拿回去就有些寒酸，可别弱了方师傅的名头。”
“我家来人了？来了好多车？”
茅方有些纳闷。
虽然有时自家也会来些豪车，但那都是打听清楚过来寻求帮助的有钱人，一般都很低调，最多也就两辆车，可是听张婶这意思，这次来的可不止两辆。
“难道真的是来给老头过寿的？”
想到这些，茅方兴奋起来。
小时候，也曾有过豪车前来央求老头办事，那是自己年幼，老头不放心自己在家，所以带着他出过几次门，每一次无不是山珍海味吃个遍，想想就过瘾。
茅方咽了咽口水：
“那我先回了，张婶您忙！”
说完，撒腿朝自家跑去。
“这方师傅也是，有钱就不能留着给孩子买些吃食？看把孩子馋的，虽然个子高大，但身体终归是单薄了些！”
看着茅方竹竿似的身材，张婶有些心疼。念叨完之后，便又转身回了屋。
却说茅方，兴匆匆的跑到家门口一看，果然，门口停着七八两“裤衩子”标志的车，十几个黑衣墨镜的青年站在门口，冷冷的看着他。若不是他们人人身上背着一把木剑，其他的就跟电视上放的黑社会一个造型。
感觉到气氛有些压抑，茅方收起了笑脸，忐忑的走进了家门。
堂屋里，老头正跟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人昭穆而坐，似乎在议论着什么，看见他来，老头便又露出了往日的笑脸，笑呵呵的说到：
“回来了？”
“嗯！”
老头的笑脸微微的驱散了茅方心中的忐忑，他却仍有些不安的看着那位陌生的老者，仿佛自己的人生将会因为他的出现而产生变故。
“这位是你邱叔，我们是多年的老友了，今天是我的生辰，过来看看我，你不必多心！”
老头看着茅方有些拘谨，便开口安慰道。
“邱叔”
虽然内心不安，可是茅方仍然礼貌的叫人。
“嗯！乖！”
邱叔也是满面笑容的回应。
“凤目龙角麒麟身，脚踏日月倚昆仑。剑眉插鬓鼻悬胆，手握江山攥乾坤！”
“好一副人主之相，可惜……这个饕餮印，如若不然……”
“够了！”
老头笑呵呵的打断了丘鹏的话。
“今天你来可不是给小方看相的，你说的事，我会考虑，今天，就让我们父子好好的过个生日吧！”
“那好吧……师兄保重，小弟告辞！”
邱鹏也是痛快，闻言一礼，便告辞而去。
等到门外车声渐远，茅方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
“老头，你藏的够深的啊！啥时候认识了这么一个有钱的小弟？还有，他叫你师兄，你又是哪里的师兄？他来找你什么事儿？还有什么凤目龙角又是啥饕餮印的，是不是跟我有关，又是怎么回事？可惜什么呀！你怎么不让他继续说？……”
任凭茅方接连发问，老头只是坐在椅子上微笑不语，等到茅方问完了，老头才开口说到：
“塘里的鱼是不是没了？今天我生日，要不要去吃点好的？”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虽然心里的疑问没能得到解答，但是相比起美食，嗯……其实也不是太过重要。
于是爷俩便起身到了村里搞出租的袁华家，央他将二人送到了县城里。
冰糖肘子，拔丝山药，宫保鸡丁……等等等等，满满的上了一大桌子。
虽是寻常可见的菜品，可是在吃惯了咸菜饼子的茅方眼里，这无疑就是天下最美味的食物。
茅方看到这些，心里哪还有半分疑虑，只管跟老头推杯换盏，痛快的吃了起来。
时至深夜，酩酊大醉的茅方由老头扶着，上了一辆出租车，向家中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