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消失了。
从疗养院的五层依旧可以看到血色门扉,但进入门内的颛一、初九、兔子布偶却看不到了。他们背后原本是门的地方变成和身前一模一样的岔路口。足有几十条之多。前后左右相加百多条。
“哥,我们走哪一条?”初九仰起脑袋,从黑色高墙之间的缝隙望到一轮血色,同时拉了拉颛一的袖子。
颛一辨别了一番气味,指向左侧的某条岔路口,看向兔子布偶,说:“姐姐人格和哥哥人格在这个方向,眼睛呢?”
兔子布偶的声音总是带着一种幽幽的感觉,仿佛黑夜中从远处飘来的风,贴到耳边令人背后一凉。它抬起手臂指向和颛一同样的岔路,说:“没错。”
“嗯。”颛一从兜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臭豆腐,撕开塑料包装袋,在地上扔下一块。
臭味弥漫,熏斥十里。是真的臭啊!初九和兔子布偶立马捂住鼻子,表情崩溃地盯向颛一。初九开口问道:“哥,你要干什么啊?你什么时候弄的臭豆腐?”
“几天前就准备好了,用来做气味标记非常好用。”颛一重新抱起初九和兔子布偶,说,“走吧,我闻到血腥气了,哥哥人格受伤了。”
他们进入选好的岔路,跑到尽头,又是众多岔路,再选一条,尽头又是众多岔路,门后似乎是一座巨大无比的迷宫,哪里看上去都是一模一样。在依靠嗅觉,依靠兔子布偶对眼睛的感应,依靠每隔一段距离就扔下的一块臭豆腐,颛一确认他们三个没有迷路,没有兜圈子,始终朝向目的地。
在一次次选择,一次次坚持,一次次加快步伐,他们的视野尽头黑暗渐去,多出一抹亮光。脚下的路面随之放宽。他们离开了迷宫,黑色的高墙消失不见,周围出现缤纷的色彩,场景变成一条热闹的商业街。周围到处充斥着人来人往的喧嚣。灯火通明。霓虹遍地。唯有血月如一。
“诶,这里……”初九盯着一家牛肉汤店的牌子,又看了看其他店的牌子,说,“这里不是进入小镇的那条街道吗?”说着,又看了看形形色色的路人,“小镇的人都跑到这里了?”
“不是。”颛一解释说,“他们不是真的人。他们身上没有正常的血肉气味。仅仅是一股淡淡的似是而非。”
“淡淡的似是而非?”初九没听懂。
“打个比方。”颛一放缓脚步,慢慢走在街上,“下课,你走在学校的走廊里和一位漂亮的女同学擦肩而过。你无意中闻到她头发散发的洗发水香味或者身上的沐浴露清香。你不认识她,长时间见不到,你会很快忘记她的长相。但相遇的那一天,她的洗发水十分好闻,或者非常难闻,你能保留下的印象是什么呢?”
“记住不知道哪一天和一个人擦肩,闻到好闻或者刺鼻的气味?”初九不太确定地说。
“没错。这些人的气味全是类似的似是而非。正常的人身上应该是各种各样的气味混杂到一起。”颛一加重了些许语气,“而这条街上的人,全部只有较为单一的气味,像化妆品、洗漱用品、汗渍、鱼腥……等等可以被正常人类嗅觉闻到的表面气味。”
在经历了几次世界变化,再加上魔物的存在,颛一和初九的思维早已跳出常规的束缚,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也敢去想象。世界都开始换背景了,带着生物们今天扮演这个角色,明天去演那个角色,还有什么事情值得大惊小怪?
初九推了推眼镜,说:“哥你的意思是,他们全是记忆?”
“嗯,可能性非常大。你仔细观察街道两边的建筑,比我们去小镇时新许多,每家每户的招牌、桌椅、装潢都是崭新的。”说着,颛一事先毫无预兆地抬起腿,踢向前面男子的屁股。
男子被踢翻在地。
男子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顶着一脸青春痘,怒视颛一:“喂,你干什么?”
“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颛一一脸诚恳地道歉,“我以为是我的大学同学呢,实在抱歉。”
“兄弟,麻烦你下次看清楚再踢行吗?踢那么狠,你那个大学同学是不是欠你钱啊?”男子揉着屁股抱怨道。
“嘿嘿,那倒不是,我们关系比较好,平常打闹惯了,背影实在是一模一样,就没想那么多。”颛一煞有其事地说。
“好了,好了,下次别再踢错了。”男子拍拍屁股走了。
初九和兔子布偶呆呆地盯着颛一。初九开口问:“哥,你又是在唱哪一出啊?怎么说着说着忽地给人一脚?”
“没事,就是试探一下反应,也是在确认能不能触碰到他们。现在证明可以触碰到,我们就要更加小心了。”颛一望向已经不远的街道尽头,说,“看到那扇拦在路中间的血色门扉没有?是不是和五层看到的一模一样?”
……
两分钟后,颛一停下脚步,站在血色门扉前。这里是路的尽头,一切戛然而止,仿佛世界被拦腰斩断。中止。街道的人,从门前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不清楚从哪里来要到何处去。
颛一拧动门把手,打开门的刹那,一个空掉的啤酒瓶子飞了出来,“啪”的一声,尽碎。
一对成年夫妇在吵架,在大打出手,在砸东西。一个小男孩抱着脑袋躲在墙角,背后尽是伤痕。哭声撕碎了声带。呼吸,时断时续。
颛一看向墙角的小男孩,对初九和兔子布偶说道:“是童年时代的沙博。”
听到门口有人讲话,和沙博长相有几分相似的成年男人转过身,冷冷地问道:“你们是谁?来我家做什么?”
姐姐人格和哥哥人格的气味仍在前方,需要穿过这栋房子。颛一没有理会男人,打量了一圈环境,径自向最里面的卧室走去,准备翻窗户。
男人拎起酒瓶子,喊道:“谁让你们进来的。赶紧滚出去,不然报警了!”
颛一扫了一眼桌子上的零钱、存折、借据,说:“收债!”
男人立马后退数步,像是听到什么可怕的事情,语气都开始发颤,“再……再给我三天……不,就两天……两天……”
“呼呼呼——”兔子布偶发出怪笑,从颛一胳膊中挣脱下来,眼睛和嘴巴散发出诡异的光,一步一步走向男人,“对比自己弱的女人拳打脚踢好玩吗?来啊,打呀,朝我身上打,打不死我,我可是会打死你的哟。”
“该走了,忘记我们的任务了吗?”颛一抱回兔子布偶,从卧室的窗户翻了出去。
他们回到了商业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