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时期,诸侯林立,享乐奢侈之风大盛,各国都修了池馆台榭,种植花草树木。吴国当然也不例外。
阖闾退朝无事,牵着爱女胜玉的小手到御花园散步。胜玉约有十五六岁,姿容秀曼,紧偎着阖闾。宫娥、内侍远远跟随。
胜玉问阖闾:“父王,听内侍议论,那伍子胥和伯嚭,半个多月来,天天缠着要父王出兵为他俩报仇,父王答应了?”
阖闾顿时脸色一沉,松开手,呵斥:“小小女孩,也敢妄议朝政吗?”
胜玉笑道:“女儿不敢,女儿不敢。不过,万乘之尊,不为匹夫兴师。更何况他俩都是楚国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一旦报了仇,就未必再肯为咱吴国尽心尽力啦!”
阖闾先是一惊,继而大喜,叫道:“哎呀,心肝宝贝,说得有理,有理。可真有你的,这哪像十几岁娃儿说的话,我儿简直能当相国啦。”
胜玉抿嘴一笑。
阖闾有心要与爱女调侃,故意装出为难的样子说:“宝贝,为父已经答应他俩兴兵,岂可失信,你看如何是好?”
“这个——”胜玉皱着两道细眉沉思,稚气的脸上多了一层凝重的风姿。俄顷,她拍手欢叫,“噢,女儿有主意了。倘若他二人再纠缠发兵报仇,父王就说楚国强盛,吴军缺少统帅之人,请他俩举荐帅才。若荐的是咱吴人,就答应他。若推荐别国人,就推说时机未到,加以拒绝,父王您看……”
“哎呀,妙极!妙极!父王依你。”阖闾一把抱起女儿,急速地转起圈子来。胜玉开心地咯咯大笑,直叫:“父王,头晕了,头晕了,快放下来吧。”
阖闾放下女儿,拉着她的小手说:“走,回宫见你母后去。”
当天下午,阖闾在偏殿召见伍子胥和伯嚭。问:“孤王欲为二位出兵伐楚,何人可以为将?”
伍子胥、伯嚭异口同声:“唯大王所用,敢不效命。”
阖闾想起女儿的话,深为自己贸然答应兴兵而后悔,一言不发。
伍子胥本是个极聪明的人,见此情景,早已明白三分,便问:“大王是否忧虑楚国兵多将广,难以取胜?”
“是啊!“
伍子胥欣然道:“大王不必忧虑,微臣举荐一人为将,可保全胜。”
“爱卿欲举何人?”
“吴人孙武,字长卿。”
“噢,吴人孙武,字长卿,其人才干如何?”听说是吴人,阖闾顿时笑逐颜开。
伍子胥回答:“此君精通韬略,有鬼神不测之机,天地包藏之妙,著《兵法》十三篇。若得此人为军师,伐楚马到成功。”
“如此甚好,爱卿马上去把他召来。”
“此君隐于罗浮山,心高气傲,非常人可比,必须以礼聘之,方肯俯就。”
阖闾高呼:“来人!”
内侍急忙趋前问:“大王有何吩咐?”
“你速去内库取黄金十镒、玉璧一双,备驷马一乘,交伍大夫罗浮山访贤用。”
内侍答应一声,躬身退出。
伍子胥和伯嚭大喜,慌忙跪下,高声道:“谢大王。”
阖闾笑道:“快起来,快起来,你二人去罗浮山,务必要把孙武请到。孤王欲称霸中原,一定要广揽人才,如此奇士,焉可让他埋没,不为孤王所用。”
伯嚭赶紧奉承:“大王真乃一代雄主,敬贤崇德,四海归心,何愁霸业不成?”
公元前506年,阖闾以孙武为大将,伍子胥和伯嚭为副将,尽起吴兵六万,号称十万,进攻楚国。吴军溯淮而上,五战五捷,一举攻克了楚国的都城——郢都。烧高府之粟,破九龙之钟,鞭平王之墓,舍昭王之宫。
楚国王宫中,早就乱成一团。楚昭王惊惶之下,弃了老母与后妃,只身逃往随国去了。吴兵占了王宫,伯嚭命人搜求楚王后送入阖闾的住处侍寝。
郢都失守后,楚国大臣申包胥力图复楚,跑到秦国去哀求秦哀公发兵救楚,遭到拒绝。申包胥在秦庭哭了七天七夜,终于感动了秦哀公,命大将子蒲子虎率兵车五百乘救楚。
孙武和伍子胥见申包胥借来秦兵援楚,吃了一惊。正巧伯嚭也来到孙武营帐中,三人结伴,一同去找阖闾商量对策。
阖闾坐在御榻上,怀搂楚后,恣意调笑。那楚后玉靥娇丽,体态袅娜,装束雅淡,在阖闾怀中默默流泪。阖闾用衣袖替她抹去眼泪,嬉皮笑脸地说:“嗳!别哭呀,孤王跟你亲热,是爱你,喜欢你。吴宫佳丽三千,哪个不巴望孤王临幸……”
正说着,孙武等已进了宫,施礼道:“见过大王。”
阖闾漫不经心地问:“什么事?”左手仍抱着楚后,右手在她胸脯上、脸上摩挲。孙武和伍子胥低下头,不愿再看这令人难堪的场面。楚后脸涨得血红,拼命挣脱,奔出门外。阖闾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孙武率先开口:“大王,秦兵前来救楚,咱不如班师回吴。兵,凶器,可暂用而不可久也。”
伍子胥接着说:“大王,孙将军言之有理。楚国疆域辽阔,人心不服吴,统治不易。再说师老兵疲,对吴不利。”
阖闾问伯嚭:“伯爱卿,你看呢?”
伯嚭顿时精神一振,慷慨激昂地说:“启禀大王,咱吴国自出征以来,势如破竹。现在一遇到秦军,便要班师回吴,这岂不是胆小畏敌吗?请大王付臣一万人马,管把秦军杀得片甲不留。若不取胜,甘当军令。”
阖闾一拍大腿,夸奖道:“好!爱卿勇气可嘉,孤王便交一万精兵于你。”
伍子胥连忙拦阻道:“大王,秦兵勇猛,千万不可轻敌。”
孙武冷冷地瞟了一眼伯嚭,说:“伯嚭大夫,军国重事,岂能儿戏?”
阖闾笑着打圆场:“嘿嘿,两位爱卿休要担忧,伯嚭大夫定能得胜。”
孙武等人告辞吴王回营。阖闾又想起楚后,命人去带来。结果侍从没带人来,只带来一个坏消息,美丽的楚后不堪凌辱,已在房中自缢而死。
阖闾大叫:“扫兴,扫兴,把楚王的妃子给我带两个来!”
伯嚭有心要立大功,趾高气扬地领兵出战。不料连遭失败,被骁勇的秦军三路包围,眼看性命难保,幸亏伍子胥杀进重围,救出伯嚭。
伯嚭对伍子胥捶胸大哭:“一万人马伤亡八千,如何向大王交代?小弟性命恐怕保不住了,请兄长速将小弟捆绑,到主将营帐请罪去。”
营帐中,孙武已知吴军兵败,怒气冲天,对桌上重重一捶,骂道:“该死的伯嚭!”
伍子胥推双手反绑的伯嚭进营。伯嚭一见孙武,马上跪倒,高声说:“末将兵败,请孙将军治罪。”
孙武霍地站起身,指着伯嚭怒斥:“本帅叫你不可轻敌冒进,而你骄傲自负,致使全军覆没,该当何罪?”
伯嚭磕头如捣蒜,连声道:“末将该死,该死。”
伍子胥劝道:“将军息怒,伯嚭虽然有罪,幸有前功可抵,大敌当前,不要轻斩大将。”
孙武责问:“大王驾前,如何交代?”
“子胥当在大王面前请赦其罪。”
孙武一扭头,不再搭理他俩。
姑苏郊外,云旆悠悠,水光粼粼,山林霭霭,鸟语嘤嘤。
换上便服的孙武和牵着马的伍子胥并肩而行,车夫赶着一辆轻车,缓缓跟随。
伍子胥不解地问:“长卿,此番破楚,贤弟功劳最著,因何不肯留在朝廷,非要回山?”
孙武喟叹道:“暑往寒来,春还秋至,吴王恃其强盛,骄奢淫逸。那伯嚭奸诈凶险,又封太宰,日后必为吴国之患。兄长何不急流勇退,与小弟一起啸傲山林?”
子胥摇摇头说:“愚兄蒙吴王厚恩,新拜相国,正当竭诚图报,岂忍离去?”
秋风掠过,吹落几片枯叶。
孙武莞尔一笑,对伍子胥拱拱手说:“后会有期,小弟就此拜别。”一纵身,跃上车厢,疾驰而去。
子胥牵着缰绳,呆望车影,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独和伤感袭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