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找着了这样的人。那是个六十多岁的老鳏夫,名叫吴康恩,老婆死了有十来年了。本来一直安安静静的,这年过了春节就不安分了,逢人就说,他老婆托梦给他了,让他可以找个相好的了。他也梦到新老婆了,二十多岁,不爱说话,爱笑,一笑,那一口白牙齿就全露出来了……别人听过了也就当耳旁风一样吹过去了,这个老花痴。发什么神经,还要二十多岁的姑娘,还白牙齿露露的。你吴康恩不是富翁,你只不过是一个环卫所扫垃圾的,你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啊!
但黄菊铭一得到这个消息,像吃了一壶酒似的眼热心跳起来,他亲自跑到了吴康恩那里。
老吴哪,我有个亲戚的孩子,还真符合你的条件,你去看看。他脸上带笑地说。
吴康恩喜上眉梢,他一本正经地说,姑娘是干什么的,多大岁数了?黄菊铭说,姑娘二十三岁,原先在家里务农。不安心,跑城里来了,现在一家旅馆里帮忙。
吴康恩还想问姑娘更详细的东西,黄菊铭拖了他的手说,老哥啊老哥,你自己去过过眼,看看就知道称不称你的心,我在这里说得再多,也是白搭。
李秋水在旅馆里呆了二十来天,脸变白了,人也胖了不少。她好像有点清醒过来的样子,看见人就偏过半张脸,冲人微微一笑。她一笑,就把她最美好的部分露出来,那就是她的白牙齿,细小而齐崭,就像碎玉米似的。她的动作,有点像古装戏里的丫头。吴康恩一看,身子就酥了半边,说话就有些前言不搭后语的样子。他嘻嘻嘻地笑,一笑,那两腮就瘪下去,他眼睛看着李秋水,喉咙口皱皮打盖的喉结却动弹个不停。
黄菊铭看在眼里,便劝他说,老吴,这李秋水长得是不错的,但就是缺心眼,他爹娘怕嫁给年轻人受欺侮,所以托我给他找个瓷实的,年龄大一点的,懂得疼她。吴康恩说,我喜欢缺心眼的。要是她八面玲珑,盛气凌人,我吃不消的。
黄菊铭还是提醒他说,她有时候还犯傻,爱认死理。
吴康恩笑得合不拢嘴地说,认真点好,顾家。
黄菊铭看吴康恩满心欢喜的样子,心里有了几分把握,于是他挑逗他说,李秋水她人小,可胸大,屁股大,用起来会很舒服的,你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
吴康恩听了,就有些羞涩出来,他用力咽了咽口水说,那倒是小事,关键是她人要好。
黄菊铭在心里冷笑一声,这个老棺材。还假正经呢!可嘴里吐出的却是比蜜甜,老哥啊,要不,你们先接触一下,然后再确定。他笑嘻嘻地说。
吴康恩第二天就找黄菊铭了,他说,这个李秋水,我要定了。
味道好不好?黄菊铭和他开玩笑。
吴康恩脸上有一抹羞晕涸开来,他点点头说,好的好的。他把李秋水上上下下都摸了一遍。摸的时候,他听见李秋水吃吃吃地笑个不停。她一笑,吴康恩的精神就特别亢奋。他有一种错觉,以为老婆又回来了。
茶红对黄菊铭刮目相看,他说菊铭啊,你的嘴巴像蘸了蜜,哄得老棺材直流口水,像李秋水这么一个大傻子也卖得出去。黄菊铭瞪了她一眼,纠正她说,是嫁出去。
嗨,老头他花了多少钱?茶红好奇地问。
黄菊铭摆摆手说,这是生意经,不好透露的。我的原则是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茶红呸地吐了一口唾沫,你呀,一天到晚神秘兮兮的,生怕别人抢了你的饭碗,你放心,我是不会说的。再说,我怎么说得过你呢?茶红又一次咯咯咯地笑起来,直笑得胸部颤颤的,黄菊铭忍不住摸了一下。茶红跳起来,黄菊铭,这回,你真的要付钱了!
黄菊铭的得意是一览无余的,吴康恩给的l万1千块钱,现在已经安稳地躺在银行的金库里了。原先吴康恩只答应给1万的,但黄菊铭说,李秋水爹娘养李秋水不容易,多给几个吧。让他们什么时候也好来瞧瞧你这位老女婿。吴康恩不情愿地说,别以为我开着银行,那个李秋水,怎么说也就是半傻子。黄菊铭不乐意地说,李秋水要不是有这个缺陷。会轮到你来享用?人家才二十三岁,你都可以做她爷爷了。吴康恩最后咬咬牙给了。那钱你别自己贪污了,以后我丈人来,我是要一笔一笔问清楚的。他认真地说。
去你奶奶的。黄菊铭暗暗嘀咕,表面上,他却谦恭地把李秋水的身份证、户口证明什么的全交给吴康恩,你放好了,这样李秋水就是你的老婆了。吴康恩像接宝贝一样地接过了,他小心地对着光线照,一一瞧过了,然后藏进自己的口袋里。
钱是挣到手了,但黄菊铭还是不踏实,他怕李秋水犯病,她一犯病,那些到手的钱很有可能又要被拿走了。他那些天总是忐忑不安,深怕有一天吴康恩会像那个尹德朝一样,找上门来,给他退货。
但叫黄菊铭琢磨不透的是:那边李秋水一点动静也没有,她的病像是一下子好了。时间都过去一个多月了,吴康恩都没有找上门来,连个电话都没打来。他暗暗惊讶,莫非这李秋水是服了吴康恩?他想只要时间越长,他就越有办法把责任往吴康恩身上推。他到时会说,你吴康恩瞎了眼了?李秋水要是犯傻病,你会把她领回家?她这疯病原本是轻的,但到你家后,就慢慢变重了……他知道这样做很不道德,但他没办法,只能这样做。他得把花在李秋水身上的成本给收回来。千做万做,蚀本生意不做。谁叫吴康恩做了冤大头呢?这世上总归有人要做冤大头的,而且是他心甘情愿要撞上门来的。这么一想,他就心安理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