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嫣和书允度蜜月回来之后,一帮朋友又吵着闹着要去闹新房,日子像流水一样,不知不觉晨曦回来已经快两个月了,已经和一家私人小学校谈妥,九月就能去上任了。这些日子里,他很少去书允那里蹭饭了,语嫣组织的聚会也鲜少露面了。弄的语嫣书允和菲菲莫名其妙的,语嫣还以为是因为自己嫁了书允他不好意思再来打扰他们平静的生活;菲菲也无意说了几次,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只有上官海知道是为什么,但他什么也没有说。
晨曦的日子过的很平淡,也很低调。他常常会去小停车场那棵泡桐树下看日出和日落,拿着一本书坐在树下一坐就是一天。他也会在周末的时候去看兰黛母女,两人的相处自然和谐还透着丝丝的温馨,兰馨很是喜欢他,有时候甚至会赖着他讲故事。至于兔子,他有去找过她,却得知她已经搬走了很久。偶尔在街上,他会把同龄的女孩错认,拉住人家叫‘兔子’。总之那只‘兔子’暂时在他的生活里消失了。他虽然不承认自己经常会想起她,但是每次经过那条街,还是会记起那些堵着她的日子,还有她耍着他,给他猜的那些并不难猜的谜语,在半夜把他丢在那条拦不到车的街上。
一天晚上,晨曦突然心血来潮,很想到小停车场去走走。月色很好,是散步的好情调。树是那棵树,月光是一如以往的明亮,只是看月的人只剩下一个他了。他钟意过一首名《一棵开花的树》的诗,后来因为那个女孩,那首诗更让他有刻骨铭心的感觉。当她觉得自己就是那样一棵树的时候,他只是觉得幼稚和可笑,但终于有一天,她走了,他却很希望她真的就是那一棵那样的树,一棵春天会开满白花的树,一路倾听他的心情。人生有后悔和遗憾的事太多了,多的甚至让人觉得人生好短暂,只剩下了寂寞。
他才在树根下坐下来,从树背后转过来一个人影,他只看见一个倒影在地上,还以为是树影也不在意,但那个影子在慢慢的移动,他胆子再大也不禁吓了一跳,回头去看,却又什么也没有。他定了定心神,扶着树慢慢的转到树背后去看,那里幽森森的什么都没有。他知道自己可能眼花了,现在那么晚了,这里又有点偏僻,怎么还会有人来呢?想多了。才这样一想,肩上已经被人轻轻拍了拍。他感觉自己的整个身子突然僵直了,半响不敢回头去。
“你怎么了?”背后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他突然就松了口气,回头来看到月光下,那副调皮的神情还在,正笑嘻嘻的看着他。
“你怎么在这里?”他很有点要揍人的冲动,半夜三更的在野外吓什么人啊,人吓人是要吓死人的,难道她不知道吗?
来人是兔子,她背着一个小包,一身的蓝色休闲服,一脸的笑意:“我在等你啊!”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他更诧异了,“你又跟踪我?”无事不登三宝殿吗?还是这个人想要做福尔摩西?想当初自己跟着她大街小巷的窜,还被她耍的团团转,今天是怎么了?还专程来这里等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肚子好饿哦,你请我吃饭吧!”她一副赖上他的表情,话才说完,人已经拉着他就要走。在他还来不及的反对,已经将他拉到一家小餐馆去,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已经点了一桌的菜,看着她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便没有将自己肚中的话问出来。
“你不吃吗?”她埋头苦吃了很久才发现自己在孤军奋战,一嘴的菜还没咽下,两个腮帮子鼓胀胀的,好像塞了两个兵乓球。
“我吃过了,我看着你吃就好了。”晨曦好笑的看着她,心里的气慢慢的消散,“你有多久没吃东西了?怎么那么饿?你去了哪里?上班了吗?我有去找过你,但是他们说你搬家了。”她并没有回答,反问道:“你的那些朋友都还好吗?我也好久没有见到他们了。嗯,这个‘悄悄话’炒的很好吃,以后我们经常来吃好不好?我好喜欢吃!”他还没有明白她的话:“什么?”她指了指那盘猪耳朵炒猪舌头,他不禁笑了起来:“好吃你就多吃点,不要剩下了。”不料她却夹了一筷子递到他嘴边来,说道:“真的很好吃的!你吃看看!”他被她的举动吓的怔住了,定定的看着那双递到他嘴边的筷子,又看了看她,不知她到底在搞什么鬼。但是她一直举着,一脸的单纯的笑,近乎撒娇的说道:“你吃啊!真的很好吃呢!”他伸手想要推开那双筷子,但是手指才碰到她的手,就已经没有力气将她推开。而那双筷子已经碰到他的唇,好似是有什么魔力让他不知不觉的张嘴含住了,猪耳朵和猪舌头在嘴里嚼着,也不知是什么味。她却心满意足的笑了,拿着他咬过的筷子说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在那一刻,他心里好似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一颗心跳的频率好像是几十只兔子的赛跑,他几乎听见那‘咚咚咚’的奔跑声。
从来没有过的速度,即使是当年吻杜雨的时候也没有如此剧烈的跳过。他突然觉得脸上一阵发烧,连耳根脖子都红了。只是因为他吃了她夹给他的菜吗?他低头轻轻咳嗽了两声,以此来掩饰自己的窘态:
“怎么那么晚了,你还没有吃饭啊?”
“我想等你一块吃啊!”她脸不红气不喘的贫着,看着他嘻嘻一笑。他也只好笑了,因为不知道她到底要怎么耍着他玩。她吃饱喝足了又提议:“我们去河堤散步吧?”
夜晚的河堤有凉爽的风阵阵吹来,平时吃了晚饭后,三三两两的夫妻领着孩子来散步,更多的是银发的老人,摇着蒲葵扇慢悠悠的走着。两岸种了一路的柳树,低垂着枝叶对着河面梳妆。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散步的人都回家了,路上几乎没有了行人。两盏发着白光的路灯,孤独的挺立着。
“天晚了,要不我送你回去吧?”晨曦有点不安起来,“你现在住哪里?”
“还早嘛!”她去牵他的手,“走呀!”
他被动的跟着她的步伐走,她没话找话:“喂,我们来猜谜语吧?脑筋急转弯也可以,好不好?”“不好!”他一口否定,今天没有心情陪她玩,想起上次她的失信就没有心情。“为什么?那么好玩!都没有人陪我玩!”她不高兴的说道,嘟起了嘴,一双大眼也看着他。他觉得不自在极了,避开她的眼神,不知为什么又心软了,说道:“那好吧!你想猜什么?”
于是她兴致勃勃的出起了题目:“有一样东西,你对它又爱又恨,有了它吧你也不是万万都能,没有了它吧,你就万万都不能了!”
“真幼稚,不就是钱嘛?”他嗤之以鼻,笑话她没有比较有内涵的谜语。
“什么花的力气最小?”
他一愣,傻傻的问:“花还有力气的吗?”
她笑眯眯的答着:“不是说是脑筋急转弯吗?不难的你笑我,难的你就骂我咯!”
“不知道!”他老实回答。
“想知道吗?”她问。
“随便吧!”他兴致不大。
她把手指穿过他的,然后紧紧的握紧他的手,感觉到他下意识的也握紧了她的,咬着嘴唇问:“你――看起来不高兴?”
“还好!”他看看四周,“你老想猜谜语脑筋急转弯的,是不是又想我送你花?”
“你要送我就收啊!”
“你是不是打算就这样讹上我了?”他直视着她问。
“当初是你先去找我的。现在我来找你了,你又不高兴了吗?”她也回瞪他,不知不觉中已经收敛了笑意。
他看着她,很不安,却又不知道那不安从哪里来:“我还是送你回去吧!天真的很晚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去?”他又试探的问着。
“你想送么?”他才发觉今天和她说话不是一般的累,他头都要疼起来:“只要不是方向反了,半路又把我撂下了就好!”有过那么一次经历,对她的顽皮和出其不意他已经有点经验,甚至还心有余悸。
“那,还是我送你吧!”她又有了新的主意。
他看着她,心说这女孩真不是一般的混混,长的虽然和杜雨一模一样,可性子却是南辕北辙呢。
“我不用你送。哪里有女孩送男人的?”
“你忘了吗?我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没事,我又不是一般的女孩,我送你!”她说着,一只手握在他手里,另一只手就牵住了他的臂弯,“走呀!”
他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可是又说不上来奇怪在哪里。是因为刚才吃饭的时候她喂他的那一筷子吗?还是她今晚的情绪?风呼呼的拂过脸庞,他只觉得后背靠着软绵绵的身子,但他心里却澄净得什么想法都没有。
他住的地方是一个没有保全系统的小区,任何人都可以进出,车子开进去后,他和她便在楼下分手。他并没有邀请她上去喝茶或坐坐,而她也没有厚脸皮的说什么不请我上去坐坐的话。她只是说了一句:“噢,你住这呢?”然后很礼貌的点头,好像是任务完成了一样:“你上去吧!我走了,拜拜!”边摇着手边往后退,脸上的笑意很淡,然后便转身走了。他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又追出来问:“真的不用我送你吗?”她停了停,一双会说话的大眼依依不舍的望着他,好一会终于摇了摇手:“晚安咯!”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他若有所思的上楼,又机械的开门,摁亮的灯照着毫无人气的房间。他脱掉鞋子,去冰箱里拿饮料,找遥控器开电视。现在的时间段都是一些老套的午夜剧场,毫无吸引力。他心不在焉的盯着电视画面,却看到那双筷子一直伸到自己的嘴里来,还有那双会笑的眼弯成了两枚新月。他心里不安极了,她有点反常,从一开始的出现,到要他请吃饭,然后散步要求猜谜语??????他记得她第一次要猜谜语的时候,是先把输赢的惩奖说明白的,今天却没有。还有,今天怎么也不肯别人送她――不过那也有前例,她一直都不想让人知道她住哪里,他才在她那里住了一晚她很快就搬家了,很速度。可是她居然要主动提出送他回来,还有分别时的眼神――他拿着杯子的手停了下来――她有事,可是不好开口。
她慢慢远去的背影,最后隐没在黑暗里。
他抓起钥匙就往外跑,他才上楼一会儿,希望她还没有走远。跑到大街上,他才发现自己穿了一双不适宜跑步的拖鞋,心里懊恼极了,又不能脱了鞋子跑。他沿着回来的路跑去,估计她应该不会换另一条路走,他边跑边朝四处张望,可是除了他自己,四周一个人影都没有。桂花树下也不能藏人,笔直的路空荡荡的,连的士都没有一辆。
他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的看了一遍,确定没有她的影子,他又往前跑去,耳边突然响起一句话:“方向反了。”他蓦地收住向前奔去的脚步,往后望了望,来时的路像张开的大口幽灵要将他随时一口吞掉。午夜的街静得可怕,和青田的夜比起来,这种夜透着孤寂、冷漠和僵硬;而青田的夜透着安谧、清爽和和谐。他犹豫起来,她说的话十有八九都不可信,她说方向反了,其实是没有反。可是自己不是也信了吗?然而这次她什么都没有说,不是吗?就是因为什么也没有说才会让人觉得不安。
他又跑了一段,还是没有发现她,心想她也许拦了车自己回去了。她是跆拳道的高手,又和小混混很熟,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呢?再往前就是一个小广场,平时晨练的老人家都会在聚在那里舞刀弄枪的,他决定就追到那里去看看,如果她不在就收兵回家。
空荡荡的广场在午夜里显得幽深宁静,他的拖鞋发出‘劈啪’的声音,居然还有回声。依靠路灯那灰暗的光,并不能将整个广场看清楚,也亏的他眼力好,依稀看到有一个人坐在正前方的石阶上。他心里一动,放慢了脚步走上前,他只怕是无处可去的乞丐令自己空欢喜。走近了,他终于认出了那身蓝色的休闲服和那只背包,她正抱着双膝,将头抵在膝盖上,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哭。他不敢确定,也不敢出声,怕吓着她。
她在哭。他发现她的双肩在不停抽动,发出若有若无的细微的饮泣声。
“兔子。”他轻轻唤她。
她抬起头来,脸上还挂着泪花,楚楚可怜的看着他。有那么一刻,两个人都不说话,她也在那一刻停止了哭泣。然后,她突然站起向他奔来,毫无预警的扑进他的怀里,眼泪开始哗啦的掉下来,他本能的抱住了她,任凭她的哭声回响在这个午夜空寂的广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