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徐敏向长海保证饮料厂的员工不会做出有损害葫芦村名誉的事情,可长海的心里还是七上八下地打着鼓,因为今天凌晨两点多,他亲眼看见了那团鬼影。今天凌晨一点多,长海和媳妇朱翠苹躺在热炕头上睡得正香,家里电话忽然响了起来。长海操起电话,原来是女婿从县城医院打来的。女婿告诉长海说小玉在十分钟前生了个男孩,母子平安。长海一听说自己当姥爷了,甭提多高兴了,一边催促朱翠苹把为孩子做好的被褥和奶瓶子等物品整理好,一边忙给大林打电话,让他快把面包车开过来。
大林是长海堂叔的孙子,论辈份,管长海叫三叔。大林是村里有名的富裕户,靠养鸡发了家,为了送货方便,他养了台面包车。
长海给大林打完电话,穿好衣裤下了地,帮媳妇把东西打点好,院墙外便传来了面包车的鸣笛声。
县医院距葫芦村约二十五里地,两口子钻进车里,大林发动引擎,面包车便沿着村子的沙土道向县城方向驶去。春天北方的下半夜,月亮悄悄躲到云层里去了,空中稀疏地悬着几颗星星,村中民宅在夜色笼罩下,如同一座座黑色城堡般的神秘莫测,而村路两旁的风景,只能隐约地看到模模糊糊的几片树影。面包车沿着村中的沙土地刚刚驶到吴老四家超市门口,大林转动方向盘的双手突然哆嗦起来,颤抖着声音叫道:三叔,快……看,那山上的白……白影是什么?长海不由一怔,忙向北山坡望去,这一望不要紧,他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后脊背直发凉——就见北山坡上有一团白影在坟地里晃来晃去的。刹那间,长海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这时,就听朱翠苹妈呀一声扑在了他的怀里。
长海年轻时在内蒙当过侦察兵,经常在夜晚执行任务,虽然被那团白影吓了一跳,但没完全吓崩溃,忙从白影那儿收回视线,一边努力让自己的情绪镇静下来,一边紧紧地抱着朱翠苹的脑袋。大林这工夫吓得好像丢了魂,把车开得七扭八拐的,好悬栽到路边的水渠里。长海赶忙把他换到副驾驶员的位置上,自己转起了方向盘。
尽管长海遭遇了刚才的惊吓,但还是把面包车开出了村子。朱翠苹这工夫也缓过神来,战战兢兢地问他:刚才咱们是不是遇见鬼啦?长海是村里的一号人物,说出的话在村民中是最具影响力最有权威性的,考虑到大林在身边,他便做出平静的样子说道:哪来的鬼,肯定是墓地里的白花让风刮起来了。大林却摇头道:三叔,哪来一人高的白花呀,再说,那白影好像有胳膊有腿的。长海唯恐老婆再被大林的话吓着,就息事宁人道:净胡说八道,天这么黑,咱们连树都看不清楚,你怎么还看出胳膊腿来啦?大林便不敢言语了。
长海嘴上这样训斥大林,心里却直画魂,因为他也恍惚看到了那个白影的胳膊和腿,可他是村里的头号人物,能跟大林随声附和吗?为了不让老婆和大林再起疑心,他就安慰二人道:人要是遇见鬼还有好,你俩肯定看走眼了。经他这么一解释,大林和朱翠苹就不再提鬼的事了,可俩人的心里还是忐忑不安的。
仨人惊魂未定地赶到县城医院,朱翠苹望着小家伙黑茸茸的头发和粉嘟嘟的小脸,兴奋和喜悦之情一下子赶走了刚才路上的惶恐和不安。长海女婿见大林深更半夜的给出了面包车,忙递给他一盒软包中华烟表示谢意。大林见村长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情景,情绪也平稳多了,接过烟,便去走廊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吸了起来。
长海以前听村里上了年岁的老人们说过,但凡鬼都是在夜间出没,天亮之前就回到阴间去。他担心大林在天亮之前返回去再看见那团白影,就让他亮天以后再回去。大林哭丧着脸说:三叔,你就是借我个胆儿我也不敢回去呀。长海就绷起脸说: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哪来的鬼,你怎么还吓唬自己呢?大林就嘟囔道:三叔,我总觉着那个白影不像刮起来的白花,好像是个人影。长海就朝他瞪起眼睛:不管它是什么,反正这事就你三婶咱仨人知道,回去千万不能说遇见鬼了,被村里人知道非炸窝不可。你三婶这两天得在医院伺候小玉,这件事我肯定不会讲出去,如果村里人知道了就是你说的。大林便起誓发愿道:三叔,咱们是没出五服的亲戚,你放心吧,就是打掉牙巴骨咽肚里我也不会说出去。长海就说:你明白这个道理就好。便又给他点上一支烟,让他多冷静一会儿。
大林果然没敢在夜里着急回家,而是在天光大亮的时候开着车和长海一起回到了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