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章回小说》1995年第06期
栏目:惊险传奇
五月二十号上午十点,草草处理完几件公务的镜湖市市长吴光远,忧心忡忡地挥退了秘书,独自一人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办公室很安静,他的皮鞋踏在打蜡红漆地板上发出笃笃轻响,很单调,也很枯燥。走到办公桌前,他略略迟疑一下,然后拿起电话,要通了市警察局,约局长钱德山中午到自己家来小酌一番。
做为日本人统治下的镜湖市市长和警察局长,吴光远与钱德山都是毫无疑问的实权人物,他俩在各自的职位上共同为日本人效力,将满八个年头了他们一直配合默契。吴光远为人世故圆滑,办事内紧外松,待人外柔内刚,所以除落了个松花蛋的绰号外,在仕学工商界中的名声不像钱德山那样臭。钱德山由于职务和本身的奸狠,上至八十老翁,下至三尺儿童,都知道他是个臭各昭著的大恶棍。除了商号;戏园、金饰店和赌场等外,仅在太平区他就拥有十家专营大补福寿膏的售吸所,占整个镜湖市全部售吸所的三分之一。
钱德山接到吴光远的电话,感到意外和突然,立刻猜想到谈话的内容可能十分重要和隐密,为平日他们私下交往极少。
十二点一刻,钱德山来到吴宅,吴光远吩咐家中女佣把酒菜摆到小书房里来,然后微笑着招呼钱德山落座,自得地取出一瓶上好的洋酒,有声有色地向钱德山讲述这瓶白兰地的来历。两人闲扯了几句有关洋酒与国酒的话,便开瓶对坐慢慢斟酌起来。钱德山说:“吴市长您有事尽管吩咐,我大钱包这人您了解,就是不怕出力气。”
吴光远目光晶亮,看了钱德山一眼,把眼光移到了拿在手里的洋酒瓶上,似乎是在细致地欣赏商标,不紧不慢地说:“德国人战败宣布投降了。”
“啊?”钱德山瞪大了眼,直勾勾地望着吴光远,旋即转动了几下眼珠说:“我是个不懂政治的老粗,吴市长您就明示肥,是不是皇军,不不,是他妈的日本人也要跟着倒势啦?”
“对,大局无可逆转,只是个时间迟早的问题了。”
“那我们……,怎么办呢?”
“嘿嘿,汉奸,卖国罪,重庆方面的大老板和镜湖市的小百姓不会轻饶我们的……诗云:如临深渊,战战兢兢。人,不能一辈子走时运,也会有走背运的时候,这回咱们该轮到顶子红喽。”
“这……,这是他妈的怎么回事?难道说我们就这么……。”
“也不尽然,自古时局一台戏,日本老板卸妆去了,重庆老板登台来了,狗皮袜子没反正。国民党又不是什么新鲜玩艺儿,只要有金条、银元和现钞,什么样的大员将军买不通?”
两人的密谈很快进入了实质性问题,钱德山虽然一贯很自负自己的老谋深算和心狠手辣,但随着吴光远不慌不忙的讲述,也深为这老狐狸的胆大安排和精心策划感到吃惊。要论胆量,他钱德山敢站在镜湖市的中心大街上拍胸脯,但现在听着吴光远的计划,他还是感到紧张和胆怯。最后,他们的谈话焦点逐渐集中到了一个叫洪三虎的人身上。吴光远出去让夫人泡了一壶乌龙茶来,又让她去楼上卧室把那只预备好的棕色皮包拿下来。
吴光远边喝茶边问:“老钱呀,我知道这个洪胡子过去在保安团时曾是你的把兄弟,可人是会变的,我只怕他有什么政治背景。”
钱德山哈哈一笑说:“不会,绝对不会!他报日本人,看不起国民党,共产党也不会要他这易人,我敢赌脑袋保他没问题!”
“我知道这个洪胡于是条好汉,有胆量,也讲义气,可去年那一百箱西药和医疗器械,不是到底给弄到七峰山赤区那边去了吗?”
“那次他也纯粹是因为价钱,才中了人家的套儿,好在我已经把两个中间药商给秘密处理了,这事的确不能怪他。”
夫人叩门进来,把一只不大的棕色皮包交给了吴光远,然后退了出去。吴光远打开皮包,亮出了黄澄澄的一百根金条,钱德山忙推辞说自己手头还存有一些金条,足够这次收买敢死队用的了。吴光远淡淡一笑,说另外的一百根金条他也已准备好了,让钱德山千万不要亏待了洪三虎。钱德山表示明白,然后收下了那一百根金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