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章回小说》2003年第11期
栏目：传奇经典
1939年农历2月的一天，迟庄的清晨和平常一样，黑黢黢的天空静得出奇，早春的寒风像刀一样刮人。公鸡叫过头遍之后，天渐渐地亮起来，太阳透出冷光露出她那张愁苦的圆脸，村民们又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
迟老大端着碗刚走到田埂边，就听见远近的狗全都狂叫起来，他下意识地抬头朝前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村前的土路上正开过来一队人马，队伍前面晃动着膏药旗。
啊！日本鬼子！鬼子来啦！鬼子进村啦！村子里一片大呼小叫鬼哭狼嚎声，村民们如惊弓之鸟四处躲藏逃散，到处是鸡飞狗跳。
迟老大发疯似的冲进屋拉上老婆桃花、女儿阿妹，抱起四岁的儿子来到屋后的菜窖边，把娘儿三个推进菜窖，听到儿子的哭闹声，心想要是鬼子听见娘仨会一齐送命。便重新扒开窖口让桃花把儿子递给他抱走……
鬼子用刺刀在窖口的草垛上戳来戳去，嘴里边不停地叽里哇啦乱叫唤，吓得阿妹差点儿喊出声来，桃花只好用手死劲捂住她的嘴，等鬼子离开后阿妹的脸已憋成青紫色了。
村里隐约传来呼天抢地的哭喊声，桃花使劲掀掉窖口的杂物爬出来，拉着阿妹来到院子里。面前的景象使她倒抽一口冷气，公婆倒在院里的血泊中；丈夫的尸体被吊在一棵大树上，儿子被开膛破肚挂在房门上，她尖叫了一声昏死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觉得有人在摇晃她，睁眼一看是小叔子迟老二，桃花咬着牙抬手打了他一个嘴巴骂道：“都是你抽大烟认贼作父，为鬼子办事，今天遭到报应！”迟老二有气无力地说：“狗日的鬼子不守信用，说好不碰我家人，却来了个满门抄斩！”说着用衣袖抹了一把眼泪鼻涕抬高喉咙骂道：“小日本！我日你祖宗十八代！”十一岁的阿妹躲在母亲怀里，偷偷窥视二叔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丑相。迟老二坐在地上，一个接一个地打着哈欠，身体颤抖得如同一只病鸡，他睁开死鱼一样的白眼有气无力地说：“大嫂！别怪我，你带着阿妹到三光头家去兴许能混上一口饭！要是落到鬼子手上可就生不如死了！”桃花的嗓子早巳哭哑．了，她没想到抽上大烟后的迟老二竟然不如一条狗。
那天三光头前来带人时，桃花一边放声大哭一边骂道：“迟老二你不是人！你卖光了你哥的房产田地，接着卖他的老婆和女儿，你哥在阴曹地府里也不会放过你！”
桃花被镇上的赌棍三光头买去后受尽了凌辱。年近五十的三光头是个变态，每晚变着法子折腾桃花。身上被他掐的青一块紫一块的潲不遂心就揪住头发拳打脚踢。逼得桃花几次想寻死，可又舍不得丢下孤苦零丁的小阿妹。
三光头的老婆杨云仙是个泼妇，只要泼辣劲一上来连她男人都要让几分，结婚二十多年至今未能生养，要不然她怎肯丈夫纳妾。每晚见三光头走进桃花的房间，杨云仙的心里便像撒了一把盐，难受得像猫爪子在抓，不是站在门口大呼小叫，就是指鸡骂狗地闹事。有时干脆把独自睡在厨房里的阿妹拉到院子里狠狠打一顿出气。阿妹身上经常被掐出血来，可。她每次冤枉挨打都不吭声；为了可怜的母亲她默默忍受着打骂。”
桃花来了三年也没见肚子大起来，气得三光头动不动就对她拳脚相加。杨云仙终于得到男人允许，挑了个黄道吉日过继了她娘家侄儿，改名叫朱养和。这个继子生得獐头鼠目的，十七岁了还拖鼻涕。穿在脚上的布鞋也歪歪斜斜没个正相，鞋头宽得像块门板，走起路来“巴哒、巴哒”应天响。
这不识相的朱养和，终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还成天摆出少爷的架式，学着他姑妈的样子对阿妹母女吆五喝六。经常不怀好意地对阿妹动手动脚，宠来。走去总要在她身上摸一把。有时阿妹上茅房，他冷不丁地从暗处露出脸来。吓得阿妹像看见鬼一样大声尖叫。第四年秋天桃花终于怀孕了，三光头得知后高兴得手舞足蹈。看着男人得意忘形的样子；杨云仙心里像打翻了一缸醋。
一天上午三光头刚离家，杨云仙就领了一个算命瞎子来家帮桃花算命。瞎子道：“二太太怀的是龙胎，不下两月贵子就要降世了！”杨云仙赶紧掌了两个铜板把瞎子打发出去。
第二天早上桃花到河边淘米，脚刚踩到膏石板上，身子就随着倾斜的石板倒向河里。呼救声被河对面的人听到，游水过来救起她。大人的性命保住了，孩子却没活下来。
三光头气急败坏地从门外跨进屋，一把揪住桃花的头发拖到床边，又骂又打说是故意断了他的后。阿妹听到哭声立即冲过来，一边用身体护住母亲一边瞪着三光头说：“你倒先查查是谁抽掉了青石板下那块砖；”三光头看着阿妹眼里冒出来的怒火，愣了乙下甩手走了。
晚饭吃了一半，三光头把酒杯往桌子上使劲一拍，眼睛里射出两道凶光，恶狠狠地说：“你们都听着，码头上的石板是谁动的手脚？垫在石板下的砖怎么会少了一块？我已经到警察署报了案，查到谁的头、上谁吃官司去！”朱养和极不自然地盯他姑妈看了一眼，低下头使劲扒着碗里的饭。过了一会儿抬起头正巧对上三光头火爆爆的目光，心里不由得一颤。三光头瞪着眼冲他问道：“养和！我听钱三他们私下议论说你欠了柜上不少赌账，有没有这事？”朱养和支支吾吾，三光头把桌子猛一拍吼道：“妈的！你真传我的代啦！没钱也敢赌次的？婊子养的你给我听着，你要是真有种欠睹债，我不找人把你狗日的灌一进麻袋沉到河底去，我他妈就是你揍的！”……当夜朱养和就逃离了三光头的家，谁也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