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啊!有这话,我还不找她谈了。”雁子跟队长商量:“不管她,可劲儿晾着!”
连队开饭,饭前一首歌,歌罢坐定。婵又来了:“指导员,我跟谁桌吃饭?”
“跟你们班啊!还‘跟谁桌’?”
“我在以前那个连队都是跟指导员吃饭,在队部桌嘛。”
“咱们连队不搞特殊,你回你们班里吃饭!”雁子不容商量。
晾得差不多了,雁子找婵谈话:“你当初为什么要来当兵?”“我爸让我来的,为了考军校。考学容易吗?”“你爸说部队是什么样的啊?”“他说部队跟学校差不多,早读晚自习……”看似无意聊着。
雁子得知婵头部左颞叶有一个5mm×7mm的脑膜囊肿,心里“咯噔”一下。遂约中队长一起去找大队长:“她有脑囊肿,为什么不跟我们说呢?”
“哎呀,她家里人认为这个不碍事儿。”大队长颇不以为然。
“原来那个连队就不敢让她跑步。正常训练她要是出点什么事儿,这个责任怎么弄啊?”雁子事先摸了底。
“哎呀,支队长也说过不碍事儿,你们就当帮领导减轻负担吧。”
大队长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雁子也只能作罢。
婵却自己找指导员来了,说是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雁子一听,幻视?甭管真的假的,赶紧找卫生队长,再联系去261医院作鉴定,诊断为“适应障碍”。这无疑是严重心理问题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雁子跟婵爸爸电话联系。
“哎呀,姑娘,你知道不知道我们家里情况啊?我跟你们支队长说过啦……”婵爸言必称“支队长”。
“这样吧,因为她特殊情况,3000米不跑,60米冲刺不跑,信任背倒不参加,除了这三个‘危险’项目,其他项目她都得跟着。如果身体还出现问题,我们担不了责任,您看呢?”雁子一让再让,不知道自己是带兵呢还是干什么呢。
婵爸一连声“可以,行啊,不用你们担着”。
“那既是这样,我需要您写一个保证。你有关系也好没关系也好,在我们连队没有特殊对待。”雁子的钉子不软。
“我能理解。我怎么写呀?我这样……”婵爸讨价还价。
“您就在家里写,寄快递,我们等着!”雁子干脆挂断了电话。
婵爸用电脑打印了一份,平邮,慢慢腾腾走几天才到。就这几天时间差,情况有了变化。
婵估计自己考学无望,萌生退意,一再找雁子表态,非走不可。
雁子请示支队长,对婵留还是不留。
“她现在什么情况?”支队长记得婵换了连队,是出了名的“问题兵”。
“说实话,这个兵有点问题。”雁子决定如实汇报,“她在连队吹‘你们关系都是谁呀?我的关系是支队长。’”雁子知道支队长最讨厌别人打他幌子:“我还给她做工作,关系不是你用来显摆的。”
“说得对!她要是不想干就退兵!”支队长很干脆。
令箭到手。
当务之急,雁子找婵本人谈话:“你不想在部队干,那你还有别的路吗?没有?好,咱们分析一下……”三种退兵方式:思想、身体、心理,婵全符合。雁子说要从长计议,只有“身体退兵”最为宜。“行!我就身体退兵。”婵很痛快。
“这样吧,你写个申请。要不然上级还以为你不自愿退呢。后面的事情我给你解决。”
连着三天,连队熄灯以后,雁子把蝉叫到队部,一聊就到半夜。婵挺高兴,打定主意就先跟妈说,妈又传她爸。
婵爸电话直接打给雁子:“我们家孩子挺好的,怎么一到你手里就不想干啦?你就不会管理教育!”
“我的管理教育?我又没坑她。如果领导不放心,不可能在你孩子出了事儿才放到我这儿来。你要是觉得不合适,你给我把人带走!”
婵爸沉默不语,没想到碰上硬茬。
“你闺女就在我身边呢,自己说吧。”雁子把手机给了婵。
半个小时通话,爷儿俩吵架。婵爸在手机里对着雁子喊:“你们爱怎么地就怎么地吧!我不管啦!”
“现在不是您管不管的事儿了,您得跟我们领导说去。”
“那你们随便处理!嗯?不行!要是处理不公,我就,不饶!”
“什么叫‘处理’?你闺女这兵也没犯错误,我处理她干吗呀?我已经把她申请报上去了,这是按照正常退兵手续走的吧。”
“不行!我找你们支队长去!”婵爸怒不可遏。
“您请随便。”雁子挂了电话。
婵爸再来电话,不接。一天打来三回,一概不接。
支队长告知中间人准备退兵。又让雁子抓紧办退兵手续。
转过天早上8点钟的车,支队要派人送婵回原籍。婵爸电话直接打给支队长,说马上过来。支队只得暂且退票。
中午11点,婵爸气呼呼赶来,还带了中间人。支队大队各领导,小会议室坐满一圈人。通知雁子将婵带过去。
棘手至此,雁子也只能应对。
从连队穿过大操场往机关走去,雁子耐心跟婵交代:“你爸来了。你既然决定了就不要后悔。本来退兵手续也办好了。如果你爸不同意,你也反悔了,回连队以后你好好干啊。你真想回家,你就跟你爸直接说。”
“行,我知道了。”婵有点软,怕她爸。
进了会议室,婵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领导,还都挺严肃。她怯怯地坐下,一声不吭。婵爸怒气冲冲:“我们孩子好不容易觉得这个连队挺好,干部好、班长好,啊,什么都好。怎么一跟你聊完天就不愿意干啦?你这个指导员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我们这个指导员是挺优秀的一个干部,关于这个问题,咱们也听她说说。”支队长不动声色地顶着。到底是主官,真不含糊!雁子觉得心里有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