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星期五下午的“例会”上,何大为向大家宣布了一条令大家胆战心惊的消息:在国际金融危机影响下,报社准备实行“末位淘汰制”,说白了,就是“裁员”,也就是说每到年底,要把每个员工每个月得的分加起来,排在最后一名的,就要卷铺盖走人。
出了这件“新闻事件”后,金鑫房地产开发公司不但没有在《长河晚报》减少广告量,相反,在预签第二年的广告合约中,马如龙反而主动增加了百分之二十的广告投入量。大家都说万圆圆是因祸得福。
然而,这一桩事情刚刚平息,万圆圆又惹了一桩麻烦事情。
那天,一个约摸五十来岁的女子推着一辆轮椅来到报社,轮椅上坐着一个也是五十多岁的男人。那天刚好其他记者都出去采访了,偌大的办公室就只有万圆圆一个人,于是万圆圆就接待了他们俩人。
原来那女人名叫吴昊,是个上海知青,当年下乡插队来到长河市郊,后来和一个当地农民结了婚,知青大批上调时,她没有回上海,留在了当地,在一家地方国营企业当工人。后来,吴昊丈夫患脑溢血瘫痪了,而祸不单行,这当口,她所在的企业又破了产,吴昊拿了一万多元工龄补贴,就失业了。于是,她拒付房租,房主人便要赶他们出去,她实在没办法,只好寻求媒体帮助。万圆圆是个热心人,便帮她四处奔走,最后在街道帮她争到了一个“4050”的名额(所谓“4050”,就是政府为一些年龄在四十岁至五十岁之间的下岗工人提供岗位,一些福利由国家出,而用人单位仅仅出一部分工资),让吴昊在一所学校找了一份工作,解决了他们一家的燃眉之急。谁知不到半年,吴昊又找上门来了,而且点名找万圆圆,说她被学校解雇了,要万圆圆为她做主。万圆圆一听,不由火了,说要写一篇报道,把那所学校欺侮弱势群体的所作所为披露出来。
蒋聪睿在旁,连忙提醒她:“你得把事情弄弄清楚,不要再惹出什么事来!”
于是,万圆圆来到那所学校,和校长见了面,才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原来,吴昊在学校里不好好工作,成天聊天,还在上班时间洗衣服,学校领导找她谈话,她却说:“我的工资大部分是政府发的,学校只发了一小部分,我当然只干一小部分活。”
校长告诉万圆圆:“吴昊她自己不干活倒还是小事,主要是带坏了大家!”
于是,万圆圆和吴昊说,这事她管不了。谁知吴昊竟黏上了万圆圆,她几乎天天来找万圆圆,见万圆圆不再理睬自己,吴昊最后竟把瘫痪在床的男人扶上轮椅,推到了报社,在办公室里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一赖就是几个小时。报社的记者和编辑是在一间大办公室里集体办公,被吴昊这么一闹,报社上下都烦死了,大家都埋怨万圆圆,怎么会招惹这么一块“滚刀肉”。其实万圆圆自己也烦死了,可吴昊夫妻像成天黏在身上似的,怎么甩也甩不掉。
越烦,事情就越多,那天万圆圆写了一篇报道,本来也是一篇普通的消息,那是一个退休老工人老毕,在自家门前的花圃里捡到了两个小包,那是小偷偷了包后,把包里值钱的东西掏了去,然后把包里不值钱的东西和包掷了,而这两个包都让那老毕捡到了。他打开包一看,里面都有身份证,一个包里还有驾驶证什么的,一个是本市高原镇的,另一个是本市野茅镇的,于是,老毕分别打电话给高原镇政府办公室和野茅镇政府办公室,把丢包人的姓名地址告诉了对方,请镇政府办公室的同志通知丢包人到他这里来领取包。结果高原镇那个丢包人不到三十分钟就驾车找到了老毕家,是个养鳖的个体户,他拿了自己的包后对老毕是千恩万谢,说这些东西虽然不值几个钱,但要补办的话就麻烦了,不知要跑多少部门才能办成,临走还从车里提出两只一斤多重的鳖来,一定要送给老毕,说这是他养的新品种日本鳖。但那个野茅镇的丢包人却过了十多天也没来,其间老毕打了两次电话到镇政府办公室,接电话的都是同一个人,那人支支吾吾说怎么回事,还不来拿包。那老毕按捺不住,就向报社反映了情况。新闻部主任老郝一听,觉得这是个好题材,一正一反,说明了两个镇政府工作人员的工作作风不同。于是让万圆圆再详细采访了老毕,把这篇报道给发了出来。谁知第二天,野茅镇政府那位工作人员老归就找上门来了。老归名叫归大光,说他接到老毕电话的当天,就联系了那个丢包人,要他到长河市某某社区某某号找某某人拿那个包,丢包人不着急没去拿包,怎么怪到他身上去了。老归还说,他在镇政府工作了几十年,从来没有出过差错,明年就要退休了,如今报道失实,毁了他老归一世英名,一定要报社给他个说法,否则他要上法院告报社报道失实!
老郝后来了解清楚,原来是野茅镇那个丢包人包里只有一张身份证,因为身份证已经向派出所补办了,所以他没有及时到老毕那里拿包,那就说明这个责任确实不是老归的。老郝向老归再三道歉,但老归还是不依不饶,最后还是副总编蒋聪睿出面,说由他向野茅镇政府主要领导解释,还他老归一个清白,还答应近几天再发一篇关于野茅镇的新闻稿,在稿子中提一提他老归的名字,总算把他给劝了回去。正好野茅镇政府刚刚编纂出版了一部《镇志》,而老归又是《镇志》的编委之一。于是老郝让万圆圆去一趟野茅镇政府,去采访一下老归,写一条消息,谁知这条五六百个字的小消息,标题上就出了一个大差错。万圆圆打字用的是“拼音”,把那“编纂出版”写成了“编篡出版”,文章里的归大光,错写成“龟大光”,气得那个镇长打电话到报社,把万圆圆臭骂了一顿,还说要上法院告万圆圆。
在星期五下午的“例会”上,何大为向大家宣布了一条令大家胆战心惊的消息:在国际金融危机影响下,长河市的一些大小企业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波及,报社原定的广告计划预计只能完成百分之六十,经报社编委会研究决定,报社准备实行“末位淘汰制”,说白了,就是“裁员”,也就是说每到年底,要把每个员工每个月得的分加起来,排在最后一名的,就要卷铺盖走人。
这一下,“例会”上像炸了锅,大家都议论纷纷。
其实万圆圆并不怕“末位淘汰制”,因为自己毕竟是靠真才实学考进报社的,自进报社当记者,每个月挣的“分”都在前几名,但这一段时间,她特别不顺,所以也无心出去找新闻,明显落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