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城市正慢慢地进入冬天。树上的叶子啪啦啪啦地落下来,然后被风一吹在路边堆成了一团。葛葛在街头徘徊了一会,碰到了几个跳舞回来的老太太。她们见到葛葛,非常兴奋地追问她母亲怎么没出来跳舞?是不是又和葛葛吵架了?在这帮老太太眼里,葛葛不是一个好孩子,她们经常看到葛葛的母亲哭哭泣泣地下楼,她们也曾经看到葛葛当着许多人的面让母亲下不了台面。老太太们一看见葛葛就想灌输一些大道理,葛葛听得耳朵都要爆炸了,见了老太太们恨不得马上变成隐形人,哗拉一下子从她们眼里消失。
葛葛在路边打了一个出租车,司机是一个很富态的中年女人,她一边开车一边问葛葛要到哪儿?葛葛不知道自己要到哪儿,就靠在后面装出没有听见的样子。女人就没有再问,而是调转方向盘沿着马路慢慢驶去。
从这儿到珠海路,再到三环,从三环出去就到了皮球经营的电脑店。如果再往前走呢?沿着皮球的电脑店一直下去,就到了东湖边上,那儿有成群的鸟儿,有碧绿的湖水。
路线葛葛已经走的很熟了。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是坐着的士,从自己家到皮球家,如果皮球不在呢,葛葛就无处可去,只好跑到东湖的边上,对着碧绿的湖水哭上一场。
这些眼泪有时候是因为施大宇,有时候是因为母亲。自从父亲出国以后,母亲和葛葛之间就像燃烧的火碰到冰冷的水一样,两个人只要一张嘴,语言就像毒草一样,哗啦啦地在她们中间滋长。母亲说的意思也是为了葛葛好,可是葛葛受不了母亲那样的表情,好像自己做了杀人放火的事情一样。
葛葛有时候真想搬出来住,就像皮球那样,哪怕和别人合租,只要能够摆脱母亲,摆脱那些打着关心的旗号来窥视她的亲朋好友左邻右舍。
女司机的声音打断了葛葛的想法,她看到的士已经停在紫园小区门口了。葛葛有些惊讶地看着女司机。女司机一边找她零钱一边说我拉了你好几次了。
葛葛觉得自己是特别普通的女孩,用皮球的话说就是放在人群里就找不到的人。可是这个女司机却记住了她,并知道她来的地方是紫园小区。葛葛想想自己来皮球这儿的次数可能不下二十次了,每次来的时候都是伤心欲绝,人家对她印象深刻也是非常正常的事。
手腕上的表指向九点,葛葛怕皮球没有起床,就在楼下吃了早餐,然后又带了一包上去。皮球果然没有起来,她穿着睡衣过来开门的时候,特别不高兴地从桌子上拿过一把钥匙说,以后来自己开门得了,再这样下去我都被你折腾死了。
葛葛不好意思地进了屋,然后就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皮球见葛葛这样安静,心里倒生出几分奇怪来,她披着睡衣走过来,摇着葛葛的腿说,你们谈好了?
葛葛摇摇头。
皮球说,他不愿意?
葛葛还是摇摇头。
皮球一下子跳起来说,你根本没有谈对吧?一看你这个样子就知道。你好不容易把他哄过来,你为什么不谈啊?你现在不谈什么时候谈啊?你是不是不忍心,你有什么不忍心的?他有难处你没有难处吗?像他这样的男人就是玩玩而已,如果他真的爱你早就离婚了。离不了婚只是男人的一种借口,我比你了解男人。
葛葛显然被皮球的语言击中,好久好久都没有反应过来。后来葛葛小声地叹息着说,皮球,我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可是一见到他我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皮球不屑地说,是不想说吧?我一看施大宇就不是什么好男人。
葛葛辩解说,你也没有见过他,也许你见了他之后就会改变对他的看法。
皮球坚决地说,我不想见他,像他这种男人不用见也知道是什么样的男人。我真搞不懂你葛葛,天下的男人这么多,你怎么就偏偏看上他了呢?我并不是说施大宇不给你钱,如果他真爱你钱不钱的无所谓,我是说他的心里从来没有你,如果有你一丁点的话也得为你想一想。你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孩,他都不为你想一想吗?
葛葛说,我不想给他压力。他过的并没有你想的那样快乐,爱一个人就是让他幸福对吧?我不管他怎么样对我,只要我能让他幸福就好了。
皮球焦急地说,葛葛,爱一个人是要他幸福,但爱一个人也得分担痛苦呀。我告诉你葛葛,不要相信什么爱情,我认为爱字说一万遍也不抵一块钱。葛葛,你得好好想一想。
皮球看到葛葛的眼泪正哗哗地淌下来,马上把后面的一些话吞到肚子里。皮球不说了,葛葛也不哭了。两个人僵在那儿,后来葛葛拎起包说,皮球,我可以睡一会吗?我好困。葛葛来不及等皮球答应,已经爬到皮球的床上蒙起了头。